兵卒话音未落,林昭已站起身,大步跨出帐篷。铜铃在对方手中还沾着泥,咬痕清晰,正是严崇府里惯用的传令信物。
“带回去,关押审问。”林昭声音不高,却压住了所有杂音,“别让他闭嘴,我要听他亲口说是谁派的。”
阿福立刻带人把那兵卒和抓到的撒石灰者一并押走。苏晚晴从隔离区出来,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汁,闻讯眉头一拧:“这是冲着断我们水源来的。”
“不止。”林昭盯着远处义仓工地的方向,“他们要断钱、断粮、断人心。但只要我们还在动,百姓就还有指望。”
话音刚落,工部文书官骑马赶到,甩鞭下马,当众宣读:“奉江南巡抚严大人令,江都义仓工程违制擅建,即日起停工,所有物料封存,工银停拨!”
人群哗然。
阿福冲上来,一把夺过文书:“凭什么?米都发到百姓手上了,墙都砌了一半,说停就停?”
“凭的是朝廷规矩!”文书官冷脸,“没有户部批文,谁准你们动土?林解元现在是知县不假,可也没权私调民力、滥支赈米!”
苏晚晴冷笑:“那流民病的病、饿的饿,你让他们去哪找‘规矩’活命?”
文书官不答,只挥手示意随从封料场。几个差役上前搬木头、盖布,百姓围上去拦,推搡间差点动手。
林昭抬手一压,人群安静下来。他看着那卷被收回的文书,忽然笑了:“好啊,银子不给,那就别怪我另找出路。”
当晚,义仓西厢房油灯彻夜未熄。
林昭摊开《大乾律》,翻到自己写过“疫期囤粮抬价者,重惩”的那页,笔尖顿了顿,又写下一行新字:“以工代赈,非违制,乃救急之策,合律法本意。”
阿福蹲在门口啃干饼,听见动静抬头:“大人,真要这么干?没官银,拿什么发米?”
“米,从义仓现有存粮里出。”林昭合上书,“三升一天,不多不少。谁来干活,谁领米。老人小孩优先,病患家庭双份。”
苏晚晴皱眉:“可这是救命粮,万一有人质疑挪用……”
“质疑?”林昭站起身,走到桌前铺开施工图,“他们停银子,是想逼我们停工散人。只要工地不停,百姓就有饭吃,疫情就能控住。这才是真正的赈灾。”
他看向两人:“明天一早,我就在工地上立榜——凡愿出工者,不论身份,皆可登记造册,按工发米。竹架、夯具、量斗,全由咱们自己做。”
阿福眼睛一亮:“我能带着匠人们连夜赶制脚手架!用山上老毛竹,绑紧了比木头还稳!”
“你去办。”林昭点头,“明天日出前,我要看到第一排架子立起来。”
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义仓工地中央已竖起一块厚木板,上面用浓墨写着:
【以工代赈 公告】
一、凡参与义仓扩建者,每日完工可领三升米。
二、家中有病患、老弱者,优先录用。
三、男女皆可应募,轻重分工,童叟无欺。
四、工分记账公开,日结日清,不得克扣。
落款:江都知县 林昭。
消息像风一样刮遍城内外。不到一个时辰,工地外已排起长队。有流民拖家带口而来,有本地农夫放下锄头就走,甚至有几个瘸腿的老兵也拄着拐杖来报名。
阿福带着工匠团现场教学,教人怎么绑竹架、怎么夯土、怎么用水平尺测平。苏晚晴组织妇人煮茶送水,专挑阴凉处设休息点,连七八岁的小孩都被安排去筛沙、递砖。
中午时分,太阳毒辣,工地上却热火朝天。锤声、号子声、孩子喊爹娘的声音混成一片。有人扛着土筐走得摇晃,旁边立马有人接过去;有妇人中暑晕倒,立刻被抬进棚子灌药。
到了傍晚收工,林昭亲自站在发放点,一斗一斗地量米。每发一份,就在名册上画个勾。
一个老农捧着米袋,眼眶发红:“我儿子病在床上,三天没吃干饭了……今天能回家煮顿稠的了。”
林昭点头:“明天再来,工分照记。”
第三天,邻村农户赶着牛车送来一车稻草:“给工人们垫脚防潮的,不算工,就当捐的。”
第五天,城里几家小饭馆联合送来了五十锅稀饭,掌柜的说:“你们管百姓饭,我们管工人饭,都是积德。”
工地上的八角仓一圈圈往上垒,地下深窖也挖到了第二层。百姓不再叫它“林大人的仓”,开始管它叫“咱们的仓”。
就在这时,城外蹄声震地。
一队官军列阵而来,旗上绣着“严”字。带队的是严崇亲信参将,手持令箭,喝令停工。
“林知县!抗令擅建,聚众闹事,还不速速解散民工,交出仓钥?”
林昭站在高台上,没动。
阿福抄起铁锹往地上一插:“我们没闹事,我们在修活命的仓!”
“放肆!”参将拔刀,“再不散开,格杀勿论!”
话音未落,苏晚晴跃上墙头,长剑出鞘,寒光一闪,直指对方咽喉:“你敢动一下,我就让你死在这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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