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驶出西岭小路,林昭袖中的虎符还带着体温。他没回府,也没去军营,而是拐进了城南那条泥泞的小巷。阿福牵着马在巷口等了半宿,见他下车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问。
草庐的灯还亮着。
林昭推门进去时,周夫子正靠在竹床上,呼吸轻得像一层薄雾。床头堆满了旧书,最上面是那本泛黄的《大乾律》,边角磨得发白,批注密密麻麻,纸页都快散架了。
“老师。”林昭轻声唤。
老人睁开眼,浑浊的瞳孔慢慢聚焦,嘴角扯了一下:“你回来了……我还以为,这辈子都看不到你穿官服的样子。”
“我不是来穿官服的。”林昭从怀里取出一卷新纸,“我是来请您看一样东西。”
他把修订稿铺开在床前矮几上。墨迹未干,字列整齐,分作三栏:**实学科考入仕法**、**疫病防治责任条**、**以工代赈工程令**。
周夫子的手抖得厉害,却坚持自己翻页。一页看完,他闭上眼,喉头滚动了一下:“你这是要动根子啊。”
“不动根子,堤坝修得再牢,也挡不住人心溃烂。”林昭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像钉进木板,“去年江都义仓被诬擅建,今年流民染瘟没人敢管,再往后呢?百姓饿死在田头,官员还在背‘四书五经’考功名?”
老人没说话,只是用枯瘦的手指,一点一点地划过那些条款。
“设立农科、工科、医科学堂,凡有实才者,可免乡试直入会试……”他念到这里,忽然笑了,“当年我教你读《孟子》,你说‘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’,我说你狂妄。现在看来,不是你狂,是我们太怂了。”
林昭低头:“可朝中不会让步。李相那边已经放出话,说这是‘乱道坏制’。我手里有虎符,能调兵、能筹粮,但改律法——没有士林支持,一道诏书就能压下来。”
“那就别等诏书。”周夫子猛地咳了几声,吐出一口带血的痰,“你写你的,我签我的。大不了,咱们师徒一起背上‘僭越’两个字。”
他说完,挣扎着要坐起来。
阿福赶紧扶他,林昭则迅速铺好宣纸,研墨递笔。
老先生咬着牙,手颤得几乎握不住狼毫,可那一笔一划,依旧筋骨分明。他在新律首页顶端,写下三个大字:
**民为贵**
最后一笔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,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。他手腕一软,笔掉在地上,人也向后倒去。
“老师!”林昭一把托住他肩膀。
周夫子喘着气,眼神却亮得出奇:“这三字……我写了五十年批注,改了十二稿……今天才算真正落笔。”
他的手指缓缓抬起,指向林昭胸前:“你做的事,不是造桥修路那么简单……你在给天下人,立规矩。”
话音落下,那只手重重垂下。
林昭僵在原地,耳边只剩下油灯芯爆裂的一声轻响。
阿福冲进来请郎中,脚步慌乱。林昭没动,只是默默捡起那支笔,吹掉灰尘,夹进书页里。然后他将《大乾律》新卷仔细收好,盖上外衣,轻轻放在床头。
半夜,周夫子走了。
消息传开时,天还没亮。城南草庐外,不知何时站满了人。有修堤的民夫,有领过赈米的老农,也有曾在他门下读书的秀才。没人说话,只是默默点燃香烛,摆在门口石阶上。
林昭守到天明。
雨开始下的时候,他披上青衫,抱着那卷新律出了门。阿福想跟,被他拦住。
“让我一个人去。”
坟地在城郊荒坡上,土刚翻过,棺木朴素得连漆都没上。林昭把《大乾律》放在墓前石案上,打开封面,露出那三个墨迹未干的字。
“先生,您说过,读书人不能只活在纸上。”他低声说,“现在,您的字,终于刻进律法里了。”
细雨打湿了他的肩头,纸页微微卷边。
他没烧香,也没跪拜,就那么站着,像一尊不会动的石像。
许久,他伸手抚过那三个字,指尖沾了雨水,又缓缓收回。
就在他转身欲走时,袖中玉璧突然一震。
光幕无声浮现:
【检测到“周夫子遗志”——信念传承完成】
【国力积分+500】
【解锁模块:实学教育体系(初级)】
【可建设:农技讲习所、工匠学堂、防疫训班】
林昭盯着那行字,没立刻收起。
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五百积分不是奖赏,是责任。从此以后,每一个识字的农夫、每一个会砌墙的匠人、每一个懂治伤的村医,都可能成为改变这个国家的力量。
而这一切,始于一个穷教书先生临终前写下的三个字。
他重新看向墓碑,雨水顺着碑面流下,像一行未干的泪。
“您放心。”他说,“这条路,我会一直走。”
说完,他整了整衣领,迈步下山。
山风掀起他的衣角,远处江都城轮廓隐现。城墙上巡逻的兵卒打着伞,炊烟从民房屋顶升起,早市的叫卖声隐隐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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