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走出天坛大门时,手里还攥着那张“基建债券”的草稿。纸边被汗水浸得发软,他顺手塞进袖袋,抬头看了眼天色。日头刚过中天,运河上的漕船已在码头等了半个时辰。
苏晚晴跟在他身后半步,佩剑未出鞘,但手指一直搭在剑柄上。她没说话,眼神扫过岸边几个蹲着抽烟袋的老汉——这些人从他们下轿就没挪过地方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“走吧。”林昭迈上跳板。
船身晃了两下,甲板吱呀作响。这是艘三桅漕船,专运朝廷贡品,舱外刷着朱漆官印,里头堆满了会试誊录册、江南织造的贡缎、还有几口封死的铁箱,说是今年新科举子的墨卷要送进京房存档。
林昭刚在船尾站定,怀里那叠会试文书还没放稳,就听见“铛”一声脆响。
是金属撞上木头的声音。
他猛地转身,只见右侧船帮水花炸起,一条黑影正顺着缆绳往上攀。那人穿一身短打,脸上蒙着黑巾,右手已抽出腰刀。
苏晚晴比他快了一瞬。
“咻——啪!”
连环弩机声清脆,三支箭矢呈品字形射出,正中那人眉心。尸体一歪,栽进河里。
第二人刚露头,就被她甩出的铁蒺藜砸中胸口。那东西落地即炸,碎铁片横飞,登船的三四个人顿时乱作一团。有人惨叫,有人呛水,剩下两个慌忙缩回水面以下。
“右侧船帮!”苏晚晴低喝,“有人贴着船底爬!”
林昭立刻后退两步,靠住贡品车厢。他没带武器,只摸出随身的算筹握在手里当防身棍。耳边风声不断,又有两拨人从前后甲板突入,和船上护军交上了手。
金铁交击声中,一个穿锦袍的男人被逼到船尾。他左肩裂开一道口子,血把整条袖子都染红了,可右手仍死死按着腰间一块玉牌。
林昭冲过去,一脚踹翻扑来的贼人,顺势将那人挡在身后。
“你是押运官?”
男人咬牙点头:“王……王蒙。户部委派……贡品车队主事。”
“这牌子不能丢?”
“关系会试誊录安危……若失……天下大乱……”话没说完,人就眼前一黑,倒在车厢边上。
林昭一把扶住他,迅速把玉牌解下来塞进自己内襟。那玉冰凉,雕的是双龙盘柱纹,背面刻着一行小字,看不清内容。
他抬头喊:“清点人数!活着的都聚到船尾!非必要不开窗,不离车厢!”
护军们陆续退后,七倒八歪躺了五具尸体,另有三人还在喘气。船上总共十六名护卫,现在能动的不到十个。船工躲在舵楼不敢出来,整条船像块漂浮的砧板,随时可能被剁碎。
苏晚晴跃上桅杆,居高临下扫视全船。
河面恢复平静,只有几圈涟漪缓缓扩散。刚才那些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,连尸体都没留下。
但她注意到,两个被打死的贼身上都带着同样的短刃,刀柄上有道凸起的山形纹路,像是手工刻上去的,不像是制式兵器。
她跳下来,走到林昭身边,压低声音:“不是普通山匪。动作整齐,配合默契,至少练过三个月以上。”
林昭盯着河面:“谁会知道我们今天走这条水路?”
“天坛散场时不少人看见你登船。”苏晚晴皱眉,“而且贡品车队路线本该保密。”
“那就说明,内部有人泄密。”林昭冷笑,“才刚宣布废除士族免税,这就有人急着动手了。”
他转身拍了拍舱门:“老张!还能撑多久?”
船老大探出头:“水流正急,再有两刻钟就能出险段。但现在不敢提速,怕颠簸伤到伤员。”
“那就稳住。”林昭说,“宁慢勿停。停下来才是活靶子。”
苏晚晴点点头,提弩绕到左舷巡视。她每走一步都轻踩甲板接缝处,听着下面有没有异响。这种老式漕船底下有夹层,万一有人潜伏进去,随时能凿穿船底。
林昭守在王蒙身边,撕了块布条给他重新包扎伤口。血还在渗,不过呼吸还算平稳。
他伸手探了探王蒙颈侧脉搏,又摸了摸那玉牌的边缘。触感光滑,但右下角有个极细的凹痕,像是被人用力抠过。
“你说这玩意儿到底装了什么?”他自言自语。
没人回答。
远处江都城的灯火已经看不见了,两岸只剩下稀疏的渔火,映在水面上像碎银子一样晃。风渐渐冷下来,吹得旗幡猎猎作响。
林昭忽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那张“基建债券”草稿。纸角已经被汗浸透,字迹有些模糊。他抖了抖,想让它干得快点。
就在这时,他眼角余光瞥见王蒙的手指动了一下。
不是抽搐,而是有意识地在地上划了个符号。
林昭蹲下身,顺着那指尖看去——泥灰甲板上,赫然是一个歪斜的“七”字。
他心头一紧。
这个数字不对劲。会试誊录一共六房存档,哪来的第七份?
他正要追问,王蒙突然睁眼,嘴唇微动。
“别信……姓李的……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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