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更刚过,工坊后屋的门被猛地推开,冷风卷着火把的烟扑进来。林昭站在门口,目光落在灶台边那个正撕碎纸片往灶膛里塞的人影上。
“拿下。”他只说了两个字。
阿福带人冲上去,三两下就将那人按在地上。那是个瘦削的伙夫,脸上沾着灰,眼神却沉得像井底的水。他没挣扎,也没喊冤,只是嘴角微微动了动。
“搜身。”林昭走进来,顺手从墙角拎起一盏油灯,举到那人面前。
衣襟翻开来,一枚藏在领口夹层里的蜡丸露了出来。白芷上前用银针挑破,粉末洒在灯焰上,火光瞬间泛出一点幽蓝。
“鹤顶红混合蟾酥,老配方了。”她收针入囊,“咬破就能死,快得很。”
林昭盯着那人:“你叫李三贵,半个月前由工部文书引荐入营,负责炊事调配。可你的真实身份,是李相府南线‘清道队’第七号执役。”
那人眼皮都没颤一下。
“我不认识什么李相。”他声音哑,“我就是个烧火的。”
林昭没动怒,反而把灯放回桌上,慢条斯理地拉开袖口,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浅疤。“三年前朔方城破那晚,你们在军粮库里埋炸药,炸塌了东仓墙。当时有个细作临死前喊了句‘南七别回头’——你就是南七。”
屋里静得能听见火苗噼啪声。
那人终于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惊疑。
“你现在不说,我也能查。”林昭语气平静,“但你娘还在神京西市卖浆水,住在槐树巷第三间矮屋。若你拒不交代,明日我就发公文,请刑部以‘通敌逆属’拘她问话。”
那人的手猛地抽了一下。
“她不知道……”他嗓音发紧,“她什么都不知道!”
“那就告诉我,谁让你下毒?任务是什么?还有多少人在营地?”
他沉默了几息,忽然冷笑:“李相之子……在南疆……”
话音未落,牙关一合。
白芷闪身上前,却已来不及。那人七窍渗血,身子抽了两下,不动了。
苏晚晴蹲在他尸体旁,伸手探入口中,取出半颗未化尽的毒囊。“藏得比上次还深。”她站起身,径直走向床铺,掀开枕芯。
一块铜牌掉了出来。
正面刻着“李府执役”,背面阴刻“南七”。苏晚晴捏着牌子走到桌前,放在油灯下照了照。“这不是普通家奴腰牌,是私卫编制令。编号序列和当年相府西园护卫名册对得上。”
阿福在门外喊了一声:“林大人,厨房轮值簿找到了!这人前天夜里单独守灶房两个时辰,酱料缸的盖子被人动过。”
林昭拿起腰牌翻看,忽然发现边缘有细微刮痕。他借着灯光细看,是一行极小的刻字:“蟒岭驿,初五焚香”。
“蟒岭?”白芷皱眉,“那不是废弃多年的边境驿站?早没人住了。”
话音刚落,屋外传来脚步声。墨玄推门进来,披风上带着夜露。
“西南三十里,蟒岭驿。”他开口,“有动静。”
众人看向他。
“我布的机关鸟今夜飞过那里,发现棚屋烟囱冒烟。绕近一看,外墙刷了新泥,门轴上了油。进去后,在屋角设了个香案,供着李相的长生牌位,香还没灭。地上有几封手抄信,说‘少主将至’‘旧部待命’,还提到了接头暗语。”
林昭把手中的铜牌递过去:“看来不是空穴来风。”
墨玄接过一看,脸色变了:“这牌……和当年西园密档里的样式一样。他们真在重建体系。”
“少主?”苏晚晴冷笑,“李相只有一个儿子,叫李元朗,现在被关在天牢等秋后问斩。哪来的少主?”
“要么是假的。”白芷靠在门边,“要么……有人想借他的名头起势。”
“不管是真是假,只要牌位立在这儿,就说明余党没散。”林昭站起身,“走一趟。”
三人跟着他出门,阿福留下看守尸体。山路难行,一行人快马加鞭,一个时辰后抵达蟒岭驿。
棚屋外无哨岗,但地面有新踩出的脚印,绕屋一圈,每隔十步就有一枚石子摆成箭头。墨玄蹲下看了会儿:“机关哨,触发式绊铃,我没惊动。”
林昭推门而入。
香案上,灵位写着“先丞相李公讳某长生位”,底座刻着一行小字:乾元二十三年立。
正是李相倒台那年。
“挺会挑日子。”苏晚晴抬脚就要踹。
“等等。”林昭拦住她,手指抚过牌位背面。木纹里嵌着一点蜡渍,颜色偏黄,是南疆特有的蜂蜡。他又翻开案下散落的纸页,其中一张写着:“丙夜三更,北谷传信;丁夜开坛,迎主归位。”
“他们在等一个人。”林昭把纸递给墨玄,“而且很快就要来。”
墨玄看完,眉头锁死:“这些信纸的折法,和狄戎‘影牙’的情报格式一致。李相余党,还在勾结外敌。”
林昭一脚踹翻香案,牌位摔在地上裂成两半。他弯腰捡起底座碎片,吹去灰尘,发现内侧刻着一条路线图:从蟒岭出发,经断崖坳、黑水沟,最终指向一处名为“青崖口”的山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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