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福刚说完那句“墨香带铜腥”,林昭的手指就顿在桌沿。他没抬头,只低声说:“把巡更记录拿过来。”
阿福连忙递上纸页。林昭扫了一眼,子时二刻,灰袍长匣,绕开巡逻——和信上的线索对上了。他正要开口,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。
脚步声很重,夹着棍棒磕地的响动。
林昭皱眉,还没起身,门就被猛地撞开。苏晚晴大步走进来,肩头微湿,发丝有些散乱,手里紧紧攥着一卷竹简。她一眼看到林昭,快步上前,把竹简塞进他手里。
“这是我在城西废弃水闸附近埋了半日才拿到的。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漕帮的人和李元朗的心腹在夜里碰头,我用夜光粉做了标记,一路跟到东市码头。他们谈的是借暴雨淹南巷,抬高米价的事。”
林昭迅速展开竹简,上面刻着几行小字,记录了密谈内容。有一句格外刺眼:“水一淹,粮价翻三倍,朝廷救都救不及。”
他指尖用力,竹简边缘硌得掌心发疼。
这不是贪腐,是谋逆。
他还想再看,外面喧哗声更大了。有人踹翻了工部偏院的木栅,粗嗓门吼起来:“林大人!出来说话!”
林昭抬眼看向窗外。几十个壮汉已经围住了工部侧门,手持铁棍、铜钩,领头那人披着黑袍,腰间挂一把弯钩刀,满脸横肉,左脸有道疤。
是漕帮七舵主之一,赵九。
“这人外号‘铁腕’,专管神京水路运输。”苏晚晴盯着门外,“他背后就是李元朗。现在动手,是要逼你停工。”
林昭冷笑:“停工?他们怕的是我把真相挖出来。”
话音未落,赵九一脚踹开侧门,带人冲了进来。泥脚印一路踩到值房门口。他站在台阶下,仰头看着林昭,嗓门震天:
“林大人!咱们漕帮兄弟靠水吃饭!你修什么暗渠?改河道?等水一走,我们船停港里,全家喝西北风去?今天你要是不停工,别怪我们不讲情面!”
林昭站在门口,没动。
“你们靠水吃饭,百姓靠命活命。”他说,“南巷地基被人动过,昨夜塌渠不是天灾,是人为。你们真关心漕运,不如先查查谁在底下打洞。”
赵九一愣,随即大笑:“哈哈哈!好一个倒打一耙!你说我们搞破坏?证据呢?拿不出来,就是污蔑!”
林昭没说话,只是把手里的竹简轻轻放在窗台上。
苏晚晴却动了。
她一步跨到门前,挡在林昭身前,右手按在剑柄上。
“工部是朝廷衙门。”她说,“你带人闯门,是犯上。再说一遍,退下。”
赵九眯起眼:“你算什么东西?一个女人,也敢在我面前拔剑?”
“我不是东西。”苏晚晴手一抖,长剑出鞘三寸,寒光一闪,“我是苏烈的女儿。”
人群里有人倒吸一口冷气。
赵九脸色变了变,但很快狞笑起来:“苏家早完了!你爹被砍头那天,我就在刑场喝酒!你还敢提他?”
苏晚晴没说话。
她只是一抬手,剑光如线,直掠而上。
“唰——”
一束灰白头发从赵九头顶飞起,在空中散开,缓缓飘落。
赵九僵在原地,脖子上一丝凉意划过。他伸手摸头,指尖沾了血。
四周鸦雀无声。
苏晚晴收剑半寸,剑尖点地:“再往前一步,断的是手。敢碰林昭一根手指,杀无赦。”
赵九的脸由红转青,又由青转白。他死死盯着苏晚晴,牙关咬得咯咯响。身后的手下都不敢动。
足足过了十息,他终于抬手,狠狠一挥:“走!”
一群人灰溜溜退出去,连头都不敢回。
院门重新关上,只剩满地脚印和一根断掉的木栓。
林昭走到苏晚晴身边,声音很轻:“刚才那一剑……太险了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她说,“他们不敢真动手。这里是工部,不是码头。他们闹事,是在挑战朝廷。”
林昭点点头,低头看了看窗台上的竹简。证据在手,但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赵九不会善罢甘休,李元朗更不会。
他正要说话,忽然听见外面又有动静。
不是脚步声,是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,很慢,很沉。
接着,一辆破旧的板车停在工部门口。车上堆着几袋粮食,袋子破了口,米粒撒了一路。一个老农模样的人蹲在车边,抱着头哭喊:
“官老爷!我家米全泡汤了!南巷一淹,粮仓进水,这可怎么活啊!你们修渠,修出祸来了!还我饭碗!还我活路!”
林昭眉头一皱。
这人不对劲。南巷虽然被淹,但百姓都及时撤离,粮仓也没上报损失。而且这车米……袋子上的封条是假的。
他刚要开口,又一辆车来了。
然后是第三辆、第四辆。
每辆车都装着米,每个赶车的人都在哭诉,说什么“饿死全家”“官府不作为”。他们把路堵了,围在工部门口,越聚越多。
苏晚晴眼神一冷:“这是漕帮找来的托儿。想造舆论,逼你认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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