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站在工部门口,手里攥着那张河道图。太阳已经偏西,光打在纸上,把那个被圈出来的桥址照得发白。阿福跟在他身后,一句话没敢问。
他往前走了几步,迎面是几辆牛车慢悠悠地过来。车上坐着的人穿着粗布衣服,手里举着木牌子,上面写着“修渠为民”。队伍最前面一个老农看见林昭,跳下车就走过来,把手里的铁锹递过去。
“林大人,您带头,我们跟着干。”
林昭没推辞,接过铁锹。他走到路边一块空地上,弯腰,一锹土翻起来。尘土扬了一点,落在鞋面上。周围的人都安静了。他又铲了一锹,动作不快,但很稳。
等第三锹下去,有人开始鼓掌。接着是喊声:“林大人修桥,我们也来!”
“算我一个!”
“我家儿子会石工!”
林昭把铁锹还给老农,拍了拍手。他转身往营缮司大堂走,脚步沉实。
大堂里已经站了不少人。工匠、小吏、技术员,能来的都来了。他们不知道新工程是什么,但都知道李元朗倒了,林昭现在说了算。可上一次修暗渠,塌了三条街,死了两个人。有人心里还在打鼓。
林昭进来后没说话,直接从怀里掏出图纸,啪地一声铺在长桌上。
“这是初级石拱桥设计图。”他说,“我们要在西河建桥。”
底下一片静。
一个老石匠皱眉:“石桥?咱们不是刚塌过渠?”
另一个年轻工匠小声嘀咕:“又是新规矩吧?上次改图纸,差点把我送进去。”
林昭听见了,没生气。他指着图纸说:“排水治水患,桥解决的是出行。神京有十三个断头路,雨季一到,百姓绕道多走十里。这不是小事。”
没人接话。
他知道他们在怕什么。怕风头太大,怕又被当成靶子,怕辛辛苦苦干一场,最后背锅的是自己。
所以他没再讲道理,而是转头看向门口。
“墨先生,请进。”
灰袍老人走进来,背上背着一个长匣子。他没看任何人,径直走到桌前,打开匣子,取出一只木鸟放在桌上。轻轻一拨机关,木鸟翅膀展开,飞了一圈,落回原位。
“诸位见过能动的桥吗?”墨玄开口,声音不高,“河水涨时,桥面升起,船过;水落,桥合,人行。不用拆,不用炸,开关一次,半盏茶时间。”
底下人全愣住了。
“这……这是妖法?”
“不是。”林昭拿起一根炭笔,在桌上画了个杠杆,“这是力道转换。你看,支点在这儿,压这边,那边就抬起来。我们用浮箱做动力,齿轮传动,人推就能开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画结构图。墨玄在旁边补充细节:浮力舱位置、铰链承重、防锈处理。
有个年轻工匠凑近看,忍不住问:“那桥面怎么保证不歪?万一卡住呢?”
墨玄笑了:“加双轨导槽,一边出问题,另一边还能撑住。我们墨家三代研究这个,失败过七次,第八次成了。”
老石匠盯着图纸看了半天,忽然说:“要是真能这样……咱们这辈子,也算干了件大事。”
气氛变了。
刚才还躲角落的人,现在都围上来。有人拿纸记,有人伸手比划跨度,还有个木匠直接问:“我能报名做传动架吗?我带了两个徒弟。”
林昭点头:“从今天起,成立‘桥梁筹建组’。阿福负责登记,自愿报名,不限工种。”
阿福立刻搬来桌子,摆上笔墨名册。
“第二件事。”林昭提高声音,“明天一早,去西河实地勘测。要看水流速度、河床硬度、两岸坡度。谁懂测量,今晚准备好工具。”
“我去!”
“我也去!”
“我家就在西河边,地形熟!”
声音此起彼伏。
这时候,一个小吏站出来,脸色有点发白:“林大人……朝廷还没批文,咱们就这么动工……是不是……越权了?”
堂内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林昭没回答他,而是走到窗边,推开木格窗。
外面天还没黑。南巷方向,那支清渠队还没散。几个孩子举着木牌站在路灯下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“盼桥成”“林大人早点睡”。
他回头看着众人:“旨意没来,民心来了。他们不问你是不是郎中,只问桥什么时候通。我们不做,谁做?现在不做,什么时候做?”
小吏低下头,没再说话。
林昭回到桌前:“第三件事——三日内,我要把《京城桥梁群规划书》送到皇帝桌上。不只是这一座桥,是整个神京的桥网。主桥、支桥、应急桥,全部规划进去。”
墨玄点点头:“你不是在造桥。”
他顿了一下。
“你是在搭路。”
林昭笑了下,没接话。他拿起测量杆,走到沙盘前。沙盘是昨天刚做的,西河走势标得很清楚。他把杆子插在第三个点上,正是那天圈出来的地方。
“先定桥基深度。”他对围过来的工匠说,“按系统数据,这里河床硬土层在地下四米二。打桩要穿过去,至少五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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