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站在工部大院中央,手里还攥着那张黄绸批文。阳光照在脸上,热乎乎的。他刚安排完招工的事,喉咙沙哑,正想喝口水。
街角那个背着长匣子的人越走越近。
脚步声踩在青石板上,不快不慢。到了台阶前,那人停下,抬头看了眼“工部”匾额,又看向林昭。
林昭记得他。木牌上的“张”字,背面那把凿子。
“你来了。”林昭说。
“嗯。”张三应了一声,把背上的漆匣放下来。铜皮包角,扣环有点磨损,看得出用了很多年。
他打开匣子,从里面取出一座木桥模型。麻绳做索,铁钩连接,桥面是薄木片拼的,连栏杆都刻出来了。
“这是?”林昭问。
“悬索桥。”张三说,“我修过的第七种桥型。”
旁边几个工匠围过来,有人小声嘀咕:“这玩意能承重?看着就晃。”
张三没理他们,从地上捡起一块半截砖,挂在桥中间的绳索上。模型晃了两下,稳住了。
他又挂了一块,再一块,直到加了十斤重的石头,桥身依旧没断。
“好家伙!”一个年轻工匠脱口而出。
张三指着桥塔底座:“这里要打‘咬地桩’,深埋三丈,穿过软土层,钉进硬岩。洪水冲十年也冲不垮。”
林昭眼睛亮了。
他立刻蹲下,在地上抓了把土,抹平当画板,用炭笔画出西河的地质剖面图。
“你看,西河这段河床下面是硬岩层,正好适合你的桩基设计。”林昭说,“如果用水泥固桩,抗压强度还能提升五倍。”
张三凑近看图,眉头慢慢松开。“你懂地基?”
“懂一点。”林昭没多解释。
他知道系统给的数据不会错。
两人正说着,廊下走出一个人。灰袍,袖口磨得起毛,手里拎着一只机关鸟。
是墨玄。
他走到沙盘前,盯着张三的模型看了一会儿,忽然伸手,点了点绳索和铁钩的连接处。
“死结。”他说,“受力集中,震动多了会裂。”
话音落,他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铜件,三两下拆开绳结,把铜件嵌进去,再重新绑好。
张三低头一看,愣住。
“这是……滑轮?”
“叫‘转力环’。”墨玄淡淡道,“能让拉力分散,不会卡死。”
张三盯着看了半天,突然笑出声。“有意思!我修桥三十年,头一回见有人一眼看出节点问题。”
墨玄抬眼看他:“你也知道节点重要?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土木匠只管堆石头。”
“堆石头也能堆出命来。”张三冷笑,“去年我在川南修桥,一场山洪,桥塌了,死了十七个工人。我就知道,差一个钉,都能要人命。”
墨玄沉默了一下。
他弯腰,把机关鸟放在沙盘边上,鸟头正好对着桥模。
“你这桥,光靠桩不行。”他说,“风大、水急、船撞,都得考虑。我的机关可以加感应结构,提前预警。”
“怎么加?”
“在桥墩内设铜管,连通水面浮标。水位涨到某个位置,管子里的气流变化,会触发铃响。”
张三摸着下巴:“听着像可行。”
“不是像,是已经试过。”墨玄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,铺在沙盘上,“这是我十年前为边关吊桥做的机关预警图,现在还在用。”
张三接过图纸,仔细看。线条清晰,标注详细,连材料用量都写了。
他抬头:“你这东西,能抗冻吗?北方冬天结冰,别到时候全冻坏了。”
“用青铜管,加活动接头,留膨胀缝。”墨玄答得干脆。
两人你一句我一句,越说越快。
林昭站在旁边,一句话没插上。
但他不急。他看得出来,这两个人都不是空谈的主。
一个一辈子跑在江河边,一个躲在山里搞机关,都是实打实干出来的。
他拿起炭笔,在另一张纸上开始记。
张三说的桩基参数,墨玄提到的铜管布局,还有他们争论的几个关键点,他全都记下来。
“行。”林昭突然开口,“从今天起,张三你是桥梁主匠,负责整体结构;墨玄你是机关总师,负责预警和调节系统。你们两个一起出图,三天之内,我要看到完整方案。”
张三皱眉:“我向来独来独往。”
“现在不是了。”林昭看着他,“这座桥不是你一个人的桥,是三百个工匠、几千百姓一起建的。你需要帮手,也需要监督。”
墨玄也点头:“单打独斗,成不了大事。”
张三看了看林昭,又看了看墨玄,最后笑了下:“成。那就搭个班子。”
林昭马上喊人:“拿沙盘来!调西河河道图!备炭笔、尺规、算筹!今天就把基础框架定下来!”
工匠们立刻动起来。
沙盘很快摆好,河岸、水流、上下游高差全都标了出来。
张三卷起袖子,直接用手在沙盘上划线。“主桥跨二十四丈,两边引桥各八丈。桥塔立在两岸硬岩上,桩基深度至少三丈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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