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推开院门的时候,天已经黑透了。他肩上还沾着桥边的灰,脚底踩进门槛前顿了一下,把鞋底的泥蹭干净。苏晚晴坐在堂屋门口的小凳上,手里端着碗粥,见他进来,起身把碗递过去。
“先喝点热的。”
林昭接过碗,没说话,低头喝了一口。米粒熬得软烂,咸菜切得细碎,是他熟悉的口味。他一口气喝了大半,把碗放在桌上,坐到她对面。
“今天累了吧。”苏晚晴说。
“还好。”林昭揉了揉眉心,“桥通了,事就少了一件。”
苏晚晴没接话。她盯着院角那口老井,井绳垂下来,搭在石沿上。风吹得绳子轻轻晃。
过了会儿,她说:“阳关那边,三个月没消息了。”
林昭抬眼。
“你记得我爹以前常说,北边的马蹄声一停,不是太平,是风暴要来。”苏晚晴转过头,“现在狄戎各部集结在黑水河以北,斥候探不到实情,连快马都出不了关。”
林昭放下碗,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。“朝廷有动静吗?”
“没有。”苏晚晴摇头,“兵部照常报务,户部还在核边军粮饷账目。可我知道,不对劲。往年这时候,边关每月都有战报简录送入枢密院,现在一封都没有。”
林昭沉默。他想起前些日子系统提示的一条任务——【边境防御体系评估】,当时他点了忽略。那任务只给了一行字:北方异动,建议实地勘察。
他以为那是预警过度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苏晚晴问。
“我在想,一座桥修好了,神京百姓能安心过冬。可要是北边打起来,这座桥救得了多少人?”林昭看着她,“你说得对。太平太久了,我们都忘了边疆是什么样子。”
苏晚晴站起身,走到院中。夜风掀动她的衣角,她抬头看天。云层压得很低,星月不见。
“我小时候,每到冬天,我爹都会带我去校场看操练。”她说,“他说,将军不怕死,士兵才有胆。可现在,朝里的人怕打仗,怕花钱,怕担责。他们不知道,不修武备,比欠税更危险。”
林昭走到她身边。
“你是将门之后,看得比我清楚。”他说,“但我现在是工部郎中,手里的活还没完。京城八县的水利包干制才刚批下来,我要是走了,谁来盯?”
“可你要不去,边关谁来守?”苏晚晴转头看他,“你不是只懂修桥的人。你建渠、烧水泥、设巡防,哪一样不是为了让人活得安全?现在北边要塌了,你不该去吗?”
林昭没回答。
他知道她在逼他做选择。一边是刚起步的民生工程,是他用三百多个日夜换来的成果;另一边是随时可能燃起的战火,是千万百姓的命。
他不想走。他太累了。他想睡三天,想吃一顿没人打扰的饭,想和她坐在院子里,什么都不做。
但他也知道,他不能留。
屋里灯还亮着。油芯噼啪响了一声。
就在这时,院外传来脚步声。
很轻,但极稳。一步一停,像是试探,又像是确认。
林昭眉头一皱。苏晚晴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剑上。
大门被敲了三下。
“谁?”林昭问。
“秦枭。”外面的声音冷得像铁,“奉旨传话。”
林昭看了苏晚晴一眼,走过去开门。
秦枭站在门外,一身黑袍,脸上没表情。他手里拿着一块铜牌,上面刻着飞鹰衔令箭的纹样——这是皇帝亲授的紧急军令标识。
“陛下召见你。”秦枭把铜牌递过来,“明日辰时,紫宸殿外候旨。”
林昭接过铜牌,入手冰凉。
“什么事?”
“工部协理戎务使,随军出征。”秦枭说,“北境六镇告急,狄戎集结十万骑,前锋已抵玉门塞外三十里。朝廷要派督工团赴边,修筑防线、整备粮道、加固城池。你是唯一人选。”
林昭握紧了铜牌。
苏晚晴走到门口,声音很稳:“什么时候出发?”
“等旨意下达,三日内启程。”秦枭看向林昭,“陛下说,你可以推。”
林昭笑了下。
“他了解我。”
秦枭点头。“那就等你回话。我半个时辰后再来取答复。”
说完,他转身就走,身影很快融进夜色。
院门关上。
林昭站在原地,手里攥着那块铜牌。它边缘有些粗糙,刮着手心。
苏晚晴走到他面前。
“你要去,对吧。”
林昭看着她。“我不去,别人更不行。那边的土质、气候、运输路线,没人比我更清楚。水泥配方、排水设计、快速筑墙法,都是我能带过去的。这不是打仗,是救命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晚晴伸手握住他的手,“我不是拦你。我是问你,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走。”
林昭愣住。
“你是女子,边关不许女将随军。”他说。
“我是苏烈的女儿。”苏晚晴眼神没闪,“我认得北境每一座山口,每一条暗河。我能带斥候,能治伤兵,能指挥民夫。你一个人去,缺的是帮手。我就是那个帮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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