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天的风从窗缝钻进来,吹得烛火晃了两下。林昭没动,手里的纸页翻到第三遍,上面是阿福昨夜带回的《文渊录》小册子和工部压着未发的批文清单。他把两张纸并排摊开,用炭笔在几处名字上画了圈。
这三个郎中,半个月内都见过同一个落第举人。那人姓周,籍贯江南,会试三落第,前些日子在城南书局抄录古文为生。巧的是,被扣下的三十道基建请款里,七成经他们三人之手签押,理由全是“待议”。
林昭放下笔,抬头看外头。天还没亮,街上一点动静没有。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明着来,也不会动手打人。他们只会在文书上拖一拖,在茶肆里说两句,在小册子上写几句“礼崩乐坏”。可就是这些看不见的刀,最能割断新政的根。
他起身走到桌边,提笔写了封信,封好后交给等在门外的阿福。
“送去锦衣卫衙门,亲手交到秦枭手里。别多话,只说是我请他抽空一看。”
阿福点头走了。林昭坐回椅子,盯着墙上挂着的十三道地形图。水泥刚出窑,书院要修,边镇要防,哪一处都缺人手、缺材料。可有人偏偏要在背后扯线,想让他顾头不顾尾。
太阳刚爬上屋檐,阿福回来了。
“秦指挥使收了信,说下午亲自登门。”
林昭嗯了一声,没多问。他知道秦枭不是轻易走动的人。能让对方主动上门,说明事已经不小了。
午后,工部后院的小厅里只有两个人。秦枭穿着便服,腰间佩刀未解。他坐下没喝茶,直接开口:“你要查谁?”
林昭没绕弯,把两份材料推过去。一份是被截留的请款批文,另一份是柳三爷连夜整理出来的银号流水——《文渊录》印了三百份,钱是从一个已革职的江南巡抚幕僚账上出的。
“这不是冲我来的。”林昭说,“是冲那些修桥的百姓,是冲西北快塌的堤坝,是冲西南驿站里冻病的驿卒来的。他们不怕实干,怕的是实干真能成。”
秦枭低头看了很久。最后他合上册子,问:“你想让我做什么?”
“不让你抓人,也不让你动手。”林昭说,“只要你盯住那五个人。谁见了谁,说了什么,有没有递东西。三天内,给我个准信。”
秦枭盯着他看了几秒,点头:“行。但有一个条件——消息只给你一人,不出你口,不动官面。”
“可以。”
两人没再说话。一个走,一个留。院子里安静下来。
当天傍晚,林昭叫来阿福和两个工部老匠。他站在堂前,开门见山:“从今天起,成立营造稽核组。你们三个牵头。”
阿福愣了一下:“稽核?”
“就是查东西。”林昭说,“第一,所有发往书院和边地的物料清单,必须两个人看过,签字画押。第二,新来的工匠,要有两个老匠作保,写明籍贯、师承、干过哪些活。第三,水泥配方、机关图纸这些要紧的东西,统一由阿福收着。谁要看,登记名字、时间,看完立刻还。”
阿福重重点头:“我守着。”
“还有件事。”林昭拿出一封信,递给阿福,“你跑一趟周夫子那儿,把这封信交给他。就说最近讲学,留意一下学生里有没有人特别反对新政,尤其是说‘实干无用’的。别当场驳,先记下是谁,跟谁来往多。”
阿福走后,林昭回到书房。桌上堆着各地送来的申报文书,他一封封翻看,忽然停在一份江南道的奏报上——当地粮价近十日涨了三成,而同期并无灾情。
他把纸放在一边,提笔写下一条指令:令东南漕运司即日起每日上报粮船进出数量,连续七日。
第三日黄昏,秦枭的心腹来了。没进门,直接递上一封密封短笺。
林昭拆开,只看了几行,脸上没变色。
礼部一名主事昨夜密会江南旧幕僚,席间提到“书院资金链撑不过两个月”,还说要借粮价上涨引发民怨,到时候就能说“新政害民”。
他把短笺扔进火盆。纸边卷曲,烧出黑灰,慢慢化成一片。
然后他提笔,在新的纸上写:
“加强东南漕运账目审查,令惠民医馆扩招学徒五十人,对外宣称乃‘推广防疫之需’。”
写完,他放下笔,抬头看窗外。天已经黑了,工部衙署的大门关着,门口灯笼亮了一盏。
他知道对方在等他乱。等他去查粮价,等他调人手去稳市,等他自乱阵脚。可他偏不。
他要让对方看不懂他在做什么。
阿福敲门进来,手里抱着一堆工匠名册。
“大人,第一批登记完了。总共六十七人,有四个人籍贯对不上,我已经单独列出来了。”
林昭点头:“交给稽核组再查。另外,明天开始,所有水泥窑出货,都要贴编号。哪个窑、哪天烧的、运去哪,全记清楚。”
“是。”
阿福又问:“周夫子回信了。他说知道了,会让学生照常上课,有问题的他会留意。”
林昭嗯了一声,没再多说。他翻开最新的工程图纸,手指划过江南书院修复方案的备注栏。水泥要用上了,桥基要重打,讲堂要加梁。
但他现在不能急。
有些人想看他摔跤,他就偏偏站得更稳。
夜深了,其他屋子都熄了灯。只有工部西厢还亮着。林昭坐在案前,一页页核对明日要发的公文。他的手边放着一杯凉茶,墙上的影子一动不动。
外面传来打更声,三更了。
他拿起一份关于西北防洪渠的奏报,正要批注,门外脚步声响起。
阿福匆匆进来,手里拿着一张新到的加急文书。
“大人,朔北道送来的。说是边境发现可疑商队,运的全是石灰和木炭,往南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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