梆子声在远处响起,林昭睁开眼,马车还在往前走。他没再闭上眼睛,而是伸手摸了摸袖口里的火漆文书。四夷馆学的事已经办妥,可心里那根弦却松不下来。
他知道,有人不会让这一切顺利下去。
回到府中,他没去休息,直接去了书房。阿福跟进来点灯,被他拦住:“别点太多,省着些。”
“是。”阿福退到门口站着。
“去叫秦枭的人,就说我要见线上的暗探。”
半个时辰后,一个穿着书童衣服的男人从侧门进来,跪在地上没说话。
林昭坐在案前,声音不高:“最近朝里有什么动静?”
那人抬头:“有三个人不该碰面的碰了面——工部郎中李元朗的堂兄、贬去岭南的前御史周崇文、还有礼部一个老主事。他们没通信,但都在同一天去了城南的旧书坊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有人看见他们拿走了一本《星象考异》,那本书早就禁了。”
林昭手指敲了下桌子:“还有别的吗?”
“边军那边……朔北道副将调防,说是轮换,但他带走了火药库的账本副本。没人报备。”
林昭沉默了一会儿,问:“有没有提到我?”
“提了。有人说‘书院能教外人,就不能断他的根’。”
话音落下,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灯芯爆裂的声音。
林昭站起身,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。改革动了太多人的奶酪,尤其是那些靠门第吃饭的老派官僚。现在连被贬的人都开始串联,说明事情已经到了临界点。
他刚要开口,那名密探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:“这是今早塞进我家门缝的,我没敢烧,也不敢留太久。”
林昭接过一看,纸很糙,字迹潦草,像是匆忙写下的。上面只有两行字:
**“大典之日,血洗宫门,迎旧主归位。”**
落款处盖了个印,模糊不清,但能看出轮廓像一只扭曲的蛇缠着柱子。
他盯着那个印记看了很久。这不是普通的私印。他知道这个图案——小时候在一本禁书上见过,说是前朝术士家族的标记,后来被朝廷剿灭,只剩零星血脉流落在外。
“这印是谁的?”密探问。
“李家的一个远房支脉。”林昭低声说,“但他们早就不姓李了,改姓‘渊’。”
“北渊?”
“对。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?”
密探摇头:“但我听过另一个名字——北渊先生。有人说他是狄戎王子的军师,帮他们造过攻城塔。后来消失了。”
林昭猛地抬头:“你说他懂机关术?”
“不止。他还通星象,会算时辰。据说能在三天前预测地震。”
林昭立刻走到墙边,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日程表。皇帝定下十日后举行“万邦来朝”大典,各国使节都会到场,百姓也能进皇城外围观礼。那天皇宫戒备会松一些,为的是展现大国气度。
可如果有人早就计划好了呢?
如果他们不是想刺杀皇帝,而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混乱呢?
一旦宫门出事,外邦使者受惊逃散,大乾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。书院、基建、债券这些新政,全都会被扣上“招祸”的罪名。
他转身问密探:“这封信是从哪儿来的?”
“东华门外一个小院,门没锁,里面没人,只有一张桌子和这封信。”
“有没有脚印?痕迹?”
“雨水冲没了。”
林昭坐回椅子上,脑中飞快运转。这不是普通的政变,也不是简单的报复。这是冲着整个改革体系来的。他们选在大典动手,就是要让天下人看到——林昭带来的变化,最终只会引来灾祸。
他必须查清楚谁在背后牵头。
但现在不能上报。
一来证据太少,二来万一打草惊蛇,对方提前行动更麻烦。
他写下三条指令:
第一,派人盯住那三家去过书坊的官员,尤其是他们的仆从和信使;
第二,查近一个月进出京城的工匠名单,特别是会做机关活的;
第三,联系墨玄,请他帮忙看看皇宫附近有没有异常的地基改动或暗渠走向。
写完他递给密探:“马上去办。回来之前不要露面。”
“是。”那人收起纸条,迅速离开。
林昭吹灭灯,一个人坐在黑暗里。外面风有点大,吹得窗纸哗哗响。他没让人修,就这么听着。
他知道,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明面上。
李相虽倒,但他几十年经营的关系网还在。这些人不像贪官那样容易抓,他们讲规矩、守体统,表面上还是忠臣良吏。可正是这些人,最擅长在不动声色中杀人。
他想起苏晚晴说过的一句话:“最难防的不是刀,是藏在礼数里的毒。”
这时,阿福轻轻推开门:“老师,您还不睡?”
“睡不着。”
“要不要喝点热汤?”
“不用。你去把上次建书院剩下的水泥样品拿来。”
阿福很快捧来一个小木盒,里面装着几块灰白色的碎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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