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林昭还在铁坊的棚子里坐着。炉火还没灭,他手里拿着笔,在纸上记着昨夜的数据。阿福端了碗粥进来,说:“先生,吃点东西吧,您一宿没合眼。”
林昭抬头看了他一眼,把纸放下,“先不急。第二炉铁什么时候能出?”
“按现在这火候,中午前就能开炉。”
“好。”林昭站起身,拍了拍衣服上的灰,“把工头都叫来,我有事安排。”
人很快到齐了。林昭站在炉子旁边,声音不大但很稳:“第一批铁出来了,不能全往军营送。我要让百姓也用上铁器。”
有人问:“那价格定多少?老百姓买得起吗?”
“标准犁头,三百文一口。”林昭说,“比市面上便宜一半。农户拿地契来,还能打八折。”
众人愣住。一个老工匠忍不住说:“这么低的价,咱们不亏死了?”
“这不是生意。”林昭看着他们,“是改命。以前一把犁用三年,现在用十年。农民省力气,多打粮,国家才有底子。咱们亏一点,天下就多活十万人。”
没人再说话。
林昭接着说:“每村设一个铁匠铺,派一名学徒驻点,零件坏了免费换,三年内上门修。谁家买了我们的犁,就是签了约,我们管到底。”
阿福点头,“我这就去准备清单,找地方搭铺子。”
“别急。”林昭从怀里掏出一张纸,“这是我写的《铁器惠民七条》,你抄十份,贴到各乡告示栏。今天就开始推。”
说完,他走出棚子,看见苏晚晴骑马过来。她下了马,拍了拍肩上的尘土,“听说你要搞铁器下乡?”
“对。你带人走一趟陈家洼,那里最穷,木犁翻不动土,牛都累瘦了。”
苏晚晴笑了笑,“行。我不带兵,只带两个女侍和几个工匠。老百姓见官怕,得让他们知道这不是征税。”
林昭点头,“你办事,我放心。”
苏晚晴当天就出发了。林昭留在坊里盯着生产。下午第一炉民用犁头出炉,铁色发青,质地均匀。他拿锤子敲了敲,声音清脆。
“能用。”他说。
三天后,消息传回来。
陈家洼村口,苏晚晴让人把铁犁摆在树下,旁边贴了告示。一开始没人敢靠近,以为又是摊派。直到她当众宣布:“今天不收钱,只借半亩荒地试犁。”
一个叫陈大石的老农站了出来。他种了一辈子地,手裂得像树皮。他看着那铁犁,问:“真不用钱?”
“不用。”苏晚晴说,“犁完地,你觉得好,再买。不好,我们就走。”
陈大石点点头,牵来两头牛。工匠装好犁,套上绳索。牛一走,犁就扎进土里,翻起的泥又深又匀,沟垄直得像尺子画的。
围观的人开始小声议论。
“这犁……比县里铁匠铺卖的还好使。”
“我家那把用了五年的,犁一下歇三回。”
半个时辰,半亩地全翻完了。以前三人一天都干不完的活,现在一头牛加个铁犁就解决了。
陈大石站在地头,摸着新翻的土,突然蹲下来哭了。
“我种了四十年地,头一回觉得,地是能种明白的。”
人群安静了一会儿,然后爆发出喊声。
“我也要买!”
“我家也有地,能不能订一个?”
苏晚晴让人登记,当场收了十二份定金。陈大石第一个交钱,三百文整,一分不多。
“我信你们。”他说。
当天晚上,消息顺着河岸传开了。第二天一早,邻村的人赶着驴车来了。第三天,连外镇的人都来了。官坊门口排起了长队,车子一直排到三里外的岔路口。
林昭站在坊门的高台上,看着下面的人流。文书在旁边记账,手都写酸了。
“今天又收了多少单?”林昭问。
“一千七百二十三具,还有四百多人没登记上。”
“加快锻造。”林昭说,“三班倒,别停炉。锻钢法已经解锁,把效率提上去。”
“可材料够吗?”
“不够就挖。山上有矿,派人去采。只要人愿意买,我们就得供得上。”
文书犹豫了一下,“有人说……李元朗那边放出话,说咱们这是赔本赚吆喝,迟早关门。”
林昭笑了,“让他们说。老百姓的眼睛是亮的。谁让他们一天能耕三亩地,谁就是好人。”
中午时,苏晚晴回来了。她没进屋,直接走到林昭身边,“陈家洼的人都认这个犁。有个孩子围着看,说这是‘神仙犁’,还给它起了名字。”
林昭也笑,“那就叫神仙犁,挺好。”
“不止一个村想订。我路上遇到四个村子的代表,都在商量拼车来买。”
“那就欢迎。”林昭看着坊外的队伍,“让他们来。越多越好。”
苏晚晴看了看下面,“产能跟得上吗?”
“跟得上。”林昭说,“人有需求,咱们就有动力。以前铁贵,是因为少数人攥着不放。现在咱们自己造,成本降下来,谁都能用。”
他顿了顿,“你知道最让我高兴的是什么吗?不是铁坊出铁,是那个老农蹲在地上哭。他不是为了犁哭,是为了自己这么多年白受的苦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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