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放下刻刀,图纸上的线条还泛着微光。他盯着那块焦黑的仿冒铁片看了几秒,忽然把铁片丢进桌角的废料筐。
阿福站在门口没走。
“打假队的事交给老刘头。”林昭说,“你现在去通知所有人,明天一早到主工棚集合。班组长、锻打组、熔炉组,还有前些天来过的几位算学先生,一个都不能少。”
“大人要开大会?”阿福问。
“不是开会。”林昭起身走到墙边,取下挂着的旧皮围裙,“是要讲点新东西。”
阿福愣住:“现在铁器订单堆成山,边军那边又催得紧,这时候搞……那个什么机?”
“蒸汽机。”林昭说,“这东西比铁条重要。”
他没再解释。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卷厚纸,封口用蜡泥压着,上面盖了他自己的指印。
阿福认得那卷纸。是昨晚林昭画到后半夜才收起来的东西。
第二天清晨,主工棚外已经站了不少人。
工匠们穿着油污的布衣,手里还拿着锤子或铁钳。几个穿青衫的学者被安排在前排,有人抱着算盘,有人拿着笔册。
苏晚晴来得最晚。她穿着日常劲装,腰间别着短剑,进门时扫了一眼人群,直接走到林昭身边。
“听说你要讲一种靠蒸汽推铁杆的机器?”她压低声音。
“不止。”林昭说,“我要讲的是以后十年,咱们铁坊该往哪走。”
他走上临时搭起的木台,把那卷图纸摊开,用四块铁锭压住边角。
图纸露出来的一瞬间,底下嗡了一声。
这不是普通的机械图。上面有管道、活塞、齿轮组,还有密密麻麻的尺寸标注。
“这是……动力机关?”一个老匠人凑近看,“火气怎么推动这些零件?”
林昭没答话。他朝阿福点头。
阿福立刻搬上来一口铜锅,锅底架着小炭炉。一根空心铁管从锅盖侧面接出,连到一个木架上的铁片装置上。那铁片连着一根短轴,轴上绑着细绳。
“看好了。”林昭点燃炭火。
水烧开后,蒸汽从管口喷出,冲得铁片来回跳动。细绳跟着一松一紧,带动轴微微转动。
全场安静。
一个年轻学徒瞪大眼睛:“它……自己动了?”
“不是自己动。”林昭说,“是蒸汽推的。只要持续加热,它就能一直动下去。”
他拿起图纸一角:“这张图里的机器,原理和这个一样,只是更大,结构更复杂。它可以代替人力鼓风,让高炉温度更高;也能带动织机,让纺织坊日夜不停工。”
台下有人开始交头接耳。
一个老匠人摇头:“火气推铁杆,听着像戏法。咱们打了几十年铁,没见过这种东西。”
“我也没见过。”林昭说,“但我算过。如果这套系统能建成,一台机器顶得上一百个壮劳力。炼铁效率能翻倍,运输速度能快三倍。”
苏晚晴突然开口:“我在边关带过运粮队。三十辆牛车,走十天,死七头牛。要是真有不用牲口的牵引车,边防补给就不用再看天气。”
她这话一出,底下议论声小了。
一个算学先生摸着胡子问:“材料能撑住吗?这么大的力气,铁管会不会炸?”
“会。”林昭说,“所以不能一次做成。我们先从小型鼓风机开始试,用熟铁管,加厚壁层。每一步都测压力,记录数据。不行就改,改到行为止。”
“那工匠呢?谁会造这个?”
“没人会。”林昭看着台下,“所以我们要学。图纸我今天就发下去,愿意参与试制的,今晚就可以报名。我会亲自教,怎么画图,怎么算力,怎么组装。”
他顿了顿:“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。是咱们所有人一起,走出第一步。”
台下沉默了几息。
然后,一个年轻工匠站起来:“大人,我能试做那个活塞吗?我家打铁锤的节奏,正好是来回动的。”
旁边人笑了。
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了。
老刘头也开口:“我烧炉四十年,从来没想过火气还能这么用。但既然你说行,我就信一回。”
林昭点头:“第一批试制,只做三个部件:活塞、导管、连接轴。每组五个人,轮流上手。每天记录问题,晚上集中讨论。”
他看向苏晚晴:“你负责盯安全。任何操作必须两人在场,高温作业必须戴护具。”
苏晚晴应下。
散会后,人群没立刻走。三五成群围在图纸前,指着某个零件争论。
阿福跑来问:“大人,图纸拓了多少份?”
“六份。”林昭说,“你、苏姑娘、老刘头、两个算学先生,还有一个给墨家传信,让墨玄先生看看有没有改进的地方。”
“要不要加标记?像上次那样防伪?”
林昭摇头:“不用。真正怕的不是别人偷图,是咱们自己看不懂。等他们都能画出这张图,就不怕谁拿去了。”
傍晚,林昭回到工棚角落的小屋。
桌上铺着另一张纸,是蒸汽机试研小组的名单。已经有十七个人签了名, mostly是三十岁以下的工匠,还有三个算学学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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