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铁坊西棚,金属敲击声刚响起来没多久。
林昭正站在新搭的试验台前,看着两个年轻工匠用锉刀打磨活塞杆。他们手上的动作还不稳,但已经能按图纸尺寸做出基本形状。他低头翻开记录本,在“材料适配”一栏写下:**精钢可行,需控温淬火**。
阿福从外头快步走来,手里攥着一块脏布包。
“大人,出事了。”
林昭抬头。
“刚才巡坊时发现个生脸匠人,不是咱们登记在册的,却在西棚角落拿炭笔画东西。我让人盯了一会儿,他把纸烧了,但灰烬里有字迹残片。”
林昭合上本子:“人呢?”
“还在棚子里,装作检查管道。”
林昭没说话,直接朝西棚走去。
路上阿福低声补充:“他报的是江南湖州来的算学辅工,文书是工部格式,可印章边缘不齐,像是拓印的。而且……他袖口沾着黑灰,是夜炉专用燃料,咱们库房才有的那种。”
林昭脚步一顿。
燃料砖配方是他亲手定的,掺了石灰和碎陶粉,烧出来的灰呈青黑色,市面上根本没有。
这人进过库房。
两人走到西棚入口,林昭示意阿福别出声。他顺着木架缝隙往里看,一个穿灰袍的年轻人蹲在排水沟旁,手里拿着一根铁尺,正对着蒸汽机导管比划长度。他的腰间挂着一块小木牌,写着“工助·沈六”,字迹歪斜,明显是临时刻的。
林昭认得所有正式工牌的刻法——由老刘头统一操刀,深浅一致,收尾利落。
这块牌,是假的。
“去把老刘头叫来。”林昭低声道,“再让锻打组的王五带三人,从南北两侧慢慢围过去,别惊动他。”
阿福点头离开。
十分钟后,老刘头拎着一把铁锤出现,看了眼那人背影,摇头:“没见过。咱们招人都要验籍贯、录指纹,哪有随便挂个牌就进核心区的?”
林昭掏出系统光幕,调出【痕迹追溯】模块。
输入“青黑灰成分”,系统比对后跳出结果:**匹配度98%,来源为东库三号燃料堆,取用时间为昨夜子时**。
林昭眼神沉了下去。
昨夜值守的是两名轮班杂役,其中一人叫赵三,是李元朗旧部推荐进来的。前两天林昭已让他调去运土队,远离核心区域。
现在看来,还是晚了一步。
“动手。”林昭说。
老刘头吹了声口哨。
王五等人立刻从两侧逼近。那灰袍人耳朵一动,猛地站起就想跑,却被老刘头一脚踹中膝盖,扑倒在泥地上。他挣扎着要爬,阿福冲上来按住他手腕,从鞋底撕下一层油纸,里面是一张微型拓片,画着活塞与导管连接处的结构图。
“你不是算学辅工。”林昭走过来,把拓片摊开,“这是局部放大图,连角度标注都抄了。你根本看不懂机械,只是照搬。”
那人咬牙不语。
林昭把系统分析结果递到他眼前:“燃料灰匹配,文书伪造,身份造假。你现在不说,待会锦衣卫来了,就是死罪。”
那人脸色变了。
“我不是想偷!我只是……被人逼的!”
“谁逼你?”
“我不知道名字,只知道是个大人家的师爷,在城南客栈给的钱和文书。他说只要拍下图纸细节,再找个机会弄坏风箱炉就行……”
“弄坏炉?”林昭冷笑,“你是想炸死半个工坊的人?”
“我没想那么多!”那人声音发抖,“他们说只是让机器出点毛病,耽误几天工期……”
林昭盯着他看了几秒,忽然问:“你写字时,习惯把‘三’字横折钩往下压。这种写法,只有江南周氏私塾教过。你到底是谁派来的?”
那人浑身一僵。
“周夫子……是我伯父的学生。但我真的不知道幕后是谁!只听说……士族几位老爷聚过一次,说不能再让寒门掌机关之术,否则田赋、盐铁都要乱套……”
林昭闭了下眼。
来了。
他早知道士族不会坐视工业崛起。但他们不动明枪,反使暗箭,派人潜入、造假、破坏,甚至不惜以工匠性命为代价,这就越了底线。
“带走。”林昭对阿福说,“关地牢,等我审。”
阿福押人离开。
林昭转身召集所有组长和算学先生,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。
没人说话。
过了会儿,老刘头开口:“大人,咱们接下来怎么办?真有人敢再来,我们这些老骨头拼了命也拦不住。”
“所以不能靠拼命。”林昭说,“从今天起,改规矩。”
他一条条宣布:
“第一,所有进入西棚和库房的人,必须两人同行,互相签字登记。少一人,不得入内。”
“第二,六份图纸每日收回,统一锁进铁柜,钥匙由我和阿福各执一半。”
“第三,成立护坊队,自愿报名,每夜轮值两班,配哨铃、火把、铁棍。发现异常,立刻鸣铃示警。”
“第四,所有外来文书、推荐信,一律先交我过目。未经核实,不准进坊一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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