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刚照进行辕,林昭还在灯下整理文书。桌上摊着几份卷册,最上面是昨夜画完的《大乾三十年工业发展纲要》。笔尖干了,墨盒也快见底。
他吹了吹纸角,抬头看了眼天色。该上朝了。
外头传来脚步声,阿福小跑进来,手里捧着官服和腰牌。
“大人,宫里来人催了,说陛下巳时初刻开议。”
林昭点头,起身换衣。没说话,把纲要卷好,交给阿福。
“送去工部备案,再抄三份,一份给江南书院,一份给五大中心筹备处,一份留档。”
阿福应下,转身就走。
林昭出了门,骑马入宫。路上人不多,但街边已有百姓在议论什么。有匠人模样的站在铁铺门口指指点点,还有几个穿粗布衣的学生凑在一起看一张告示。
他没停下,直奔大殿。
朝会已开始。群臣列班站定,气氛有些不同。往常这个时候,总有老臣出列奏事,或是弹劾谁家子弟逾制,或是争哪块地的归属。今天没人开口。
皇帝坐在龙椅上,脸色沉静。看到林昭进来,微微颔首。
“林卿来了。”他说,“今日议事,只有一件。”
林昭出列拱手:“臣在。”
“士族把持工坊百年,私占矿脉,垄断技艺,阻民间之活路,压寒门之上进。”皇帝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他们说你是奇技淫巧,可你修的桥能走车,造的犁能翻田,炼的铁能守边。你说谁才是正道?”
没人答话。
一个白发老臣想开口,被旁边的人轻轻拉了袖子。
皇帝继续说:“朕查过账。去年神京铁坊产出铁器四十七万件,其中三十九万件用于农具和军备。而士族名下十二家冶坊,全年产量不到八万,多为装饰器皿、贵胄用具。他们不是做不了,是不想做。因为他们靠旧法就能敛财,不愿改。”
他又看向林昭:“你前日呈上的三份文书,朕都看了。”
林昭上前一步:“回陛下,一是五大冶炼中心筹建进度,二是官道一期征地补偿明细,三是工业学堂首批学员名录。”
他从袖中取出副本,双手奉上。
太监接过,转呈御前。
皇帝翻开看了看,忽然笑了:“三百七十二人,九成出身寒微。最小的十五岁,最大的四十八岁。有人以前是挑夫,有人是烧炭的,还有三个是逃荒来的流民孩子。”
他抬眼扫视群臣:“这些人,读过四书五经吗?没有。但他们现在能画图、算料、控炉温。他们造的东西,能让十万户百姓种地不愁,能让边军三年不断甲胄。”
顿了顿,声音冷下来:“你们还觉得,这叫旁门左道?”
依旧无人应声。
皇帝站起身,从案后取出一卷黄帛。
“今日诏书如下:”他朗声道,“即日起,废除‘士族专营工坊’旧例,开放全国冶炼、纺织、建材等产业准入;设立‘工部实业司’,统管工业许可与质量监督,官员选拔不限出身,唯才是举;凡参与五大中心建设者,三年考绩合格,可授匠籍,享免徭役、子弟能科考之权。”
诏书念完,满殿寂静。
一个穿紫袍的老臣颤巍巍出列,嘴唇动了动,最终只说了句:“老臣……领旨。”
其他人陆续跪下接旨。
林昭站在原地没动。
皇帝看向他:“林卿有何话说?”
林昭上前几步,声音平稳:“工业不该是某一家的私产。铁能铸犁,也能铺路;机可织布,亦可通国。它真正的用处,是让普通人吃得饱、穿得暖、住得安。”
他停了一下:“从前有人说,工匠低贱,技术下流。可我想问一句,没有他们打的铁,将军的刀从哪里来?没有他们修的渠,田里的水怎么引?没有他们建的桥,商队如何走千里?”
“我们不争门第高低,只看能不能做出好东西。今后,一个孩子若愿学算术、画图、炼铁,他走的不是歪路,而是强国的正道。”
话音落下,殿内仍静。
几秒后,一个年轻官员突然鼓掌。
啪——啪——
声音不大,但在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楚。
接着是第二个,第三个。
最后整个朝堂响了起来。
那些曾反对过林昭的人,有的低头不语,有的闭着眼睛,还有一个悄悄擦了眼角。
皇帝坐回龙椅,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。
散朝后,林昭没走。
他知道还有事。
果然,内侍出来传话,请他去偏殿等候。
他去了,坐在角落的椅子上。宫人送来茶,他没喝。
窗外夕阳西下,光线斜照进来,落在桌角的一份诏书副本上。
那是他亲手写的条文草稿,还没来得及誊清。
墨迹有些晕开,尤其是“人人可参与工业”那一行。
他伸手摸了摸纸面,指尖沾了点灰。
门外脚步响起,是工部的人来了,带着印泥和封条。
“林大人,这是实业司的官印,请您过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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