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阿福就抱着一叠红纸跑进工棚。林昭正蹲在奠基碑前看学生名单,听见脚步声抬头。
“先生,招老师告示我贴好了,村口、市集、茶馆都贴了。”
林昭接过一张看了看。上面写着:“书院广招贤师,不限出身,不论年岁,唯才是举。教识字、算数、女红、农技、医卫,皆可应聘。管饭,记工分,三年可换匠籍。”
他点点头:“写得清楚。”
阿福搓着手问:“真有人来吗?咱们这地方偏,又没钱,怕是请不动读书人。”
林昭站起身拍了拍灰:“不是请不动,是我们还没开始找。昨天孩子要学写字,今天就得有老师教。不能再等。”
话音刚落,外面传来咳嗽声。一个穿旧青衫的老者拄着竹杖走进来,胡子花白,袖口磨得发毛。
“这位可是林先生?”老者拱手,“听闻书院招师,特来应征。”
林昭连忙迎上去:“是,我是林昭。您怎么称呼?”
“周文远,二十年前中过秀才,后来因言获罪,罢黜归乡。”老者声音不抖,“这些年在山里种地,也教几个村童认字。听说您这儿教实用学问,不拘科举,我想来试试。”
林昭眼睛一亮:“您会讲《论语》吗?”
“熟读三十年。”
“那好。”林昭转身从桌上拿过一本册子,“我们设经学课,您来教,可以吗?”
老者愣住:“这么快就定下了?”
“学生已经报名了,明天就要开课。”林昭说,“您愿意来,就是最好的老师。”
周文远眼圈忽然红了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破旧的鞋尖,半天没说话。
这时周夫子从外面进来,看见老者先是一怔,随即上前握住他的手:“文远兄?你还活着?”
两人相视而笑,差点抱在一起。
周夫子对林昭说:“这是我当年县学同窗,最有骨气的一个。被贬后没人敢用他,没想到你这里……”
“我们不需要只会背书的先生。”林昭说,“我们需要真心教孩子的老师。”
中午时分,竹棚搭起来了。几张桌子拼成面试台,林昭和周夫子坐在一边,阿福拿着笔记录。
人陆续来了。
有个驼背老头,提着个布包进来。坐下就说:“我姓陈,在钱庄做了四十年账房。算盘打得比走路稳。你们要教孩子算数,我能教。”
林昭问:“怎么想到来这儿?”
“昨天我孙子跟着去听陈情会回来,晚上睡不着,问我‘爷爷,我也能上学吗’?”老头嗓音哑了,“我说能,但得有先生教。今早就来了。”
林昭站起来:“您就是我们要找的先生。”
他亲自搬凳子让老人坐下,又倒了碗水。
“实用算术课归您管,教材您定,学生您挑。”
老人手抖了一下,把碗接过去,喝了一大口。
下午来了个女人,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,头发挽成髻,插一根木簪。
苏晚晴跟在她身后。
“这是我请来的李娘子。”苏晚晴说,“原来在绣坊当掌事,会织布、染色、做衣裳,还能教女子记账管家。”
李娘子行了个礼:“我家三代做女红,我知道女人手里没本事有多难。能来这儿教姑娘们一门手艺,我愿意干。”
林昭郑重点头:“女子班正缺您这样的老师。以后女红、裁衣、理物都归您教。”
李娘子松了口气,嘴角动了动。
越来越多的人来了。
有个老郎中,说可以义务讲卫生常识,教孩子洗手、防病;
有个退伍兵,瘸着腿说想教孩童站姿、走步、强身法;
还有个农妇,说自己虽不识字,但会腌菜、酿酒、存粮,能不能也来教点活命的手艺。
林昭全记下了名字,符合条件的当场录用,其他的录入“贤才录”,说以后课程扩展再请。
日头偏西,竹棚外还排着队。
林昭嗓子有点哑,但他一直坐着没动。
周夫子看了眼名单:“今天录用了八位,还有十几个候补。”
“够了。”林昭说,“第一批课能开了。”
他走出竹棚,新聘的老师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。有人摸着奠基碑上的字,有人翻看学生名单,有人站在空地上比划将来教室怎么摆。
周文远站在人群里,忽然大声说:“诸位!我周文远,落魄半生,今日重为人师,不为钱,不为名,只为这些孩子不再吃我没文化的亏!”
众人安静下来。
林昭走过去,手里拿着一捆麻绳和三炷香。
“我们没有 fancy 的仪式。”他说,“但我记得小时候,村里开学,老先生要点香敬字圣。”
他把香插在地上,点燃。
火光摇了一下,稳住了。
“今天,请各位记住——你们不是来混饭吃的,是来点亮别人的路的。”
他看向每一个人:“明天,第一课,教孩子写自己的名字。你们准备好了吗?”
“准备好了!”声音齐整。
苏晚晴站在边上,看着这群人,脸上露出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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