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书院门口的石阶上还沾着露水。林昭站在屋檐下,手里端着一碗热粥,没喝,眼睛盯着村道尽头。
他已经等了十天。
乡试放榜的日子到了。
阿福一大早就带着几个学生去了城里的贡院。走之前一句话没说,只是重重拍了下林昭的肩膀。他知道这天对书院意味着什么。
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一个少年从村口飞奔而来,脸上全是汗,衣服也被露水打湿了一片。他冲到书院门前,喘得说不出话,只把一张皱巴巴的纸举过头顶。
林昭接过那张纸。
是榜文的抄录页,字迹潦草但清晰可辨。
“李石头,第三名!”
少年终于喊出声,“中了!我们书院六个人上榜,三个进前十!全江南都传开了!”
林昭没动,也没笑。他低头一个个看名字,核对笔画。李石头、陈文远、王春花……五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。他记得这些人第一次来报名时的样子——有的光脚,有的背着妹妹,有的被人指着鼻子骂“学杂书也能当官?”
他把纸折好,放进袖子里。
“再去一趟贡院,”他说,“找正榜核对。一个名字都不能错。”
少年愣了一下,点头转身就跑。
林昭转身走进堂屋,拿起笔,在纸上写下六个名字。然后他走到后院,敲响了晨课钟。
钟声一响,整个书院动了起来。
学生们从各处涌出,苏晚晴也从医舍那边快步走来。她看到林昭的脸色就知道有事。
“消息来了。”林昭说,“先别传开,等确认。”
苏晚晴点头,立刻去安排人手接应阿福。
不到两个时辰,阿福回来了,身后跟着三个人,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份正榜抄件。他们直接进了议事厅,关上门。
半个时辰后,门打开。
阿福站在门口,嗓子哑了:“六人全部上榜,无一差错。李石头第三,陈文远第七,王春花第九。副主考官还在卷子上批了‘务实有为’四个字。”
话音落下,院子里炸了。
有人跳起来喊,有人抱住旁边的人哭,有几个女学生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。厨房的老张把锅铲一扔,拎着酒坛子就往外跑,边走边喊:“买炮仗去!今天全书院喝酒!”
林昭还没来得及拦,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。
第一批来的是附近的村民。他们原本半信半疑,听说惠民书院教算学、画图、看病,还以为是骗人的。可现在榜单是真的,连府学先生都承认这次考题里有工程题、防疫题,正是书院教的内容。
一个老农挑着两筐鸡蛋进来,往林昭怀里一塞:“我娃明年八岁,能报名吗?”
林昭点头:“能。”
“那就报!”老农大声说,“我不识字,但我娃要当官!”
接着是一个瘸腿的退伍老兵,拄着拐杖走了十几里路。他儿子曾在书院义诊时被白芷治好伤寒,他一直记着恩情。今天他带来一面亲手缝的红布旗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:“真才实学,报效国家”。
越来越多的人来了。
有送瓜果的,有送腊肉的,还有人抬着一块大木匾,上面写着“育才济世,功在千秋”。领头的是村里几位长者,其中一位曾反对女子入学,现在低着头走到林昭面前。
“林先生,”老人声音发颤,“我错了。我闺女今年十一,我想让她来读书。”
林昭扶起他:“来得及。”
人群越聚越多,书院门口站不下,挤到了村道两边。孩子们爬在墙头看热闹,大人们议论纷纷。
“听说有个考生答卷上画了地图,考官都说没见过这种写法。”
“可不是嘛,人家早就在书院练过了。”
“我家那小子天天回家念叨‘坡度千分之三’,我还以为他疯了。”
笑声一片。
就在这时,几个外村人挤进来,脸色不太好看。
“舞弊了吧?”一人嚷道,“题目怎么正好跟你们教的一样?这不是投机?”
声音不小,周围安静了一下。
苏晚晴走出来,手里拿着几张纸。
“这是李石头答卷的复刻稿。”她把纸贴在墙上,“你们看看,什么叫投机。”
众人围上去。
第一张是《论江南水患之策》,开头一句就是“水患非天灾,实为人治之失”。后面画了河道图,标了坡度,写了材料用量,连施工周期都算了。
“这也能背出来?”苏晚晴问。
没人说话。
另一个考生写的粮仓体系,表格清清楚楚,运输成本、损耗率、人力配置全都列明。最底下一行小字写着:“建议由工部与户部联合督办,三年内建成四级网络。”
“这种文章,你能抄谁的?”苏晚晴看着质疑的人,“你背一辈子四书,写得出这个?”
那人脸红了,低下头走了。
这时,一辆马车停在村口。
车上下来一位官员模样的人,身穿青袍,胸前绣着鹭鸶补子。是江南道提学使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