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坐在马车里,手里攥着圣旨和拨款文书。柳三爷刚走,车轮还在路上滚着。他没回书院,转头对赶车的阿福说:“去江南道下面几个县看看。”
阿福应了一声,调转车头。
苏晚晴早就等在城门外,骑着一匹青鬃马。她没说话,只是跟上。三人一路往南,先到了嘉兴。
天刚过午,街边茶摊坐满了人。一个盲眼老汉坐在角落,怀里抱着三弦琴,嘴里唱着一段新编的小调。
“一上一,二上二,田亩分清不扯皮。
加减乘除算得准,粮仓账本不怕欺。
从前识字为做官,如今算盘救家里。”
林昭站在摊外听了半首,脚步顿住。这是他们书院教的珠算口诀,被改成了歌谣。
苏晚晴也听见了。她低声说:“这词儿不是我们写的。”
林昭摇头:“但意思一点没变。”
那老汉唱完一段,旁边有人递上一碗热汤。一个小孩子跑过去,大声问:“先生,明天还讲吗?”
“讲!”老汉摸着琴弦,“明天讲《机关先生治水记》!”
林昭和苏晚晴对视一眼,顺着人流走进另一条村道。
村子不大,私塾设在祠堂边上。以前这里只有两个学生,现在门口排着长队。一位白发老塾师坐在门槛上,手里拿着名册,一边登记一边叹气。
“我这把老骨头,没想到临了还能这么忙。”
林昭上前问:“收了多少人?”
老塾师抬头看了他一眼:“六十三个。昨天还有五户人家争一个座位,差点打起来。”
“都是自愿来的?”
“哪个要你劝?天没亮就蹲门口了。有娘背着娃来的,有爹牵着儿子来的,还有媳妇拉着公公来的——说是学会了能看药方,省请郎中钱。”
苏晚晴走到窗边。屋里十几个孩子正齐声念书,声音响亮。
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……”
“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粮……”
“水往低处流,渠要顺山岗。”
最后那句不是古文。林昭听出来了,是他们书院总结的水利七律第一条。
他没进屋,只站在外面听完了一整节。
离开村子时,路过一家农户。女人正在灶台前做饭,嘴里哼着一段新词。
“发热症,先察舌;红苔黄,用银花。
咳嗽痰多色又深,快把桔梗配陈皮。
家中常备防疫散,一家老小都平安。”
这是白芷编的医理三字经。林昭记得最初只在书院讲过一次,后来印成小册子发给村民。没想到现在连妇人都能背下来。
苏晚晴停下脚步,轻声说:“她们不是在学知识,是在救命。”
林昭点头。
两人继续往前走,到了一处渡口。船夫撑着竹篙送人过河,一边干活一边教身边的小孙子。
“记住啊,渠首高,尾水流;坡度稳,不淤积。这是林大人的法子,错不了。”
小孩认真点头,嘴里跟着念:“渠首高,尾水流……”
林昭走上前,递上几枚铜板。船夫摆手:“您是读书人吧?今天不收钱。只要会背一句书院教的,就能免费过河。”
旁边乘客笑了:“我都背三首了!”
林昭笑了笑,张口就来:“地力有肥瘦,轮作养田久。旱地种薯麦,水田栽双稻。”
船夫一听,立刻让开路:“您请上船,全家免票!”
过河后,他们在山路上慢慢走。夕阳落在肩头,影子拉得很长。
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吵闹声。几个孩子围在地上,用树枝画格子,手里拿着石子当筹码。
一人喊:“今年存粮三千石,灾民五千户,怎么分?”
另一人抢答:“先保老弱,每人每日半升;青壮做工换粮,一工一升!这是‘救荒法’里的规矩!”
“不对!”第三人插话,“还得留五百石作种子,明年春播不能断!”
林昭蹲下身,问其中一个孩子:“你们怎么知道这些?”
小孩抬头看他:“村里先生教的。他说林大人说了,读书不是为了当官,是为了让大家活得更好。”
林昭没说话,坐到石头上。
苏晚晴站在他身后,看着这群孩子争得面红耳赤,却句句不离民生实务。
她说:“以前总以为改变天下,得靠一道圣旨、一场朝议。现在才知道,真正的变化,是从一句歌谣、一首童谣开始的。”
林昭望着远处村落。炊烟升起,家家户户亮起了灯。
有老人坐在门前教孙女写字。
有农夫在墙上画图,算着明年修渠的位置。
有母亲一边织布,一边背诵防疫口诀。
他忽然想起系统刚激活那天,自己对着光幕说的一句话。
“强国不在庙堂,在阡陌之间。”
那时他还觉得这话太重,扛不动。现在他明白了,不用他一个人扛。千千万万人,都在一起扛。
苏晚晴在他身边坐下。两人谁也没说话,只是静静看着这片土地。
夜风刮过来,带来一阵清脆的朗读声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