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南十万蛮兵杀到夔州城外五十里,斥候快马报信时,苏晚晴正在给伤员换药。
她放下药碗,起身就走。白芷跟在后面,两人一路穿过营地,三百女子医营已在校场列队。
风很大,吹得旗子哗啦响。队伍里有人手抖,有人低头咬唇。她们不是正规军,没拿过刀枪,上一次见血还是在疫区抬尸体的时候。
苏晚晴走到最前头,摘了外袍,露出里面的铁甲。她从背后抽出红缨枪,往地上一顿。
“我们是医者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但每个人都听清了,“可现在,病人是这山河。”
没人说话。
她抬起枪尖,指向远处尘烟:“他们来了。说我们是女人,不配打仗。说杀了我们不算功劳。”
队伍里有个小个子姑娘突然哭出声。
白芷上前一步,拍了拍那姑娘的肩,然后转身走向药车。车上装着几个木桶,里面是浸满火油的棉布和松脂。
“风向对。”她说,“能烧三十步。”
苏晚晴点头:“等他们靠近。”
半个时辰后,蛮族大军压到阵前三里处停下。骑兵在前,盾阵在后,战鼓震天。
敌将骑马出列,看见对面站着一排女人,先是一愣,接着大笑。他回头喊了几句,身后士兵哄堂大笑,有人甚至解开裤带撒尿。
鼓声更响,箭雨本该落下,但他们没急着攻。他们在等羞辱够了再动手。
苏晚晴握紧枪柄。
白芷已经爬上药车,手里拿着火把。她看了苏晚晴一眼,对方微微点头。
火把落下。
轰的一声,三个火油桶同时炸开,烈焰冲天而起。热浪扑面,前排蛮兵惊叫闪避,盾阵乱成一团。
苏晚晴抬枪:“冲锋!”
三百人齐动。
她们跑得并不快,很多人摔倒又爬起来。有人第一次杀人,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枪,可还是扎了下去。
苏晚晴冲在最前面。
一个持盾蛮兵挡路,她侧身滑步,枪尖挑开盾沿,顺势刺进喉咙。血喷出来,溅在她脸上。
第二个敌人举刀砍来,她旋身避过,反手一枪捅进肋下。那人倒地时还在嚎叫。
第三个、第四个……
红缨枪翻飞,像一道红色的线,在人群中穿行。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,只知道不能停。
白芷没跟着冲。她在后方组织救治,把受伤的姐妹拖回安全地带。有个人肠子都露出来了,她直接撕了衣服当绷带压住。
“撑住!”她吼,“别闭眼!听见没有!”
那人点点头,眼泪混着灰土往下流。
战场中央,苏晚晴终于被逼停。
五个蛮兵围住她,盾牌合拢,长矛从缝隙里刺出。她左臂被划了一道,血顺着胳膊往下滴。
她喘着气,盯着敌人。
忽然,一声巨响从后方传来。
砰!
不是弓箭,也不是投石。
是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,像是雷劈木头。
紧接着又是几声。
砰!砰!砰!
围住她的蛮兵一个个倒下,胸口开花。剩下两个吓得扔掉武器就跑。
苏晚晴回头。
远处山坡上,一队黑衣士兵列阵推进,手中拿着短管铁器,正轮流射击。
林昭站在最前面,一身轻甲,手里端着一把火铳。
他没看她,只对身边副官说:“分两队,左右包抄,别让他们重组阵型。”
副官领命而去。
林昭这才走上前,看了眼苏晚晴的伤口:“还能打?”
她把枪在地上顿了顿:“你说呢?”
他点头,递给她一瓶水:“喝点。下一波不会等太久。”
她拧开灌了一口,抹嘴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北边的事交给沈砚。”他说,“这边是你在守,我得来。”
说完他转身去指挥,留下一句话:“火铳队掩护你们撤回来休整,别硬拼。”
苏晚晴没动。
她看着前方溃散的敌军,又望向更远的地方。那里尘烟滚滚,新的旗帜正在升起。
不是蛮族图腾。
是一面狼旗。
灰色底,黑色狼头,绣工粗糙却狰狞。
她认得这个标志。
小时候父亲桌上摆过同样的旗子,说是狄戎王庭的战旗,二十年前被斩于雁门关外。
“他们联合了。”她低声说。
白芷走过来,手里还拿着染血的布条:“谁?”
“北方的狼。”苏晚晴握紧枪,“狄戎。”
白芷脸色变了:“林昭知道吗?”
“他知道。”苏晚晴抬头看向山坡上的身影,“但他现在顾不上想这些。”
果然,林昭正在下令构筑临时防线。火铳队开始挖坑埋桩,准备迎接下一轮冲击。
苏晚晴把空瓶塞回腰间,重新举起红缨枪。
“我们也不能停。”
白芷拦住她:“你流血了。”
“一点皮外伤。”她甩了甩胳膊,“死不了。”
“我不是说这个。”白芷盯着她眼睛,“你是主将。你要活着下令,而不是第一个冲死在阵上。”
苏晚晴沉默几秒,点头:“好。我不往前冲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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