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色浸透帐篷缝隙时,叶昭雪的睫毛先颤了颤。
那是一种极细微的颤动,仿佛风中将熄未熄的火苗,却足以让她从昏沉中惊醒。
她整个人仿佛被浸泡在冰冷的铁水里,四肢百骸都沉甸甸地压着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可偏偏腕间传来的灼痛像根烧红的铁钎,顺着经脉往骨头里钻,将她从昏迷的边缘生生拉了回来。
她猛地睁眼,眼帘掀起的瞬间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灰影。
她本能地右手去摸腰间佩剑——那是她自小随身携带的兵刃,剑鞘上绣着母亲亲手绣的并蒂莲,剑身刻着“昭雪”二字,是父亲临终前亲手为她所刻。
可指尖触及之处,却只触到半截断剑的豁口,冰冷的金属边缘割破了她的指尖,一滴血珠顺着断口滑落,滴在雪白的军帐地毯上,像一朵绽开的红梅。
“别动。”
低哑的男声在头顶炸开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头。
叶昭雪瞳孔骤缩,断剑已被她抽出三寸,寒光映着林玄近在咫尺的脸。
他的脸在火光与雪光的交错中显得格外冷峻,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,却又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锋利。
他的指尖正按在她腕间大穴上,剑元如温泉般漫过她暴走的经脉,那些乱窜的毒素竟乖顺地退开三分,像是被驯服的野兽,终于安静下来。
“镇北军副将的反应,比我在边关见过的狼崽子还快。”林玄似笑非笑,拇指轻轻一压,她握剑的手便酸麻得再也提不起半分力道。
断剑当啷坠地,在雪地上溅起细小的冰碴。
叶昭雪的呼吸陡然急促,胸口起伏剧烈,仿佛刚从一场恶梦中惊醒。
她能感觉到铠甲里层的裹胸被冷汗浸透,前日里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反穿的铠甲此刻勒得肋骨生疼——方才林玄那句“铠甲穿反了”,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口。
“你……何时发现的?”她咬着牙,声音却比雪风更冷。
她不想示弱,哪怕此刻她连站都站不稳。
林玄松开手,退后半步。
篝火在他身后噼啪作响,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恰好遮住她腰间半露的虎符。
那虎符上刻着“镇北军副将”四字,是他亲手替她藏起的身份。
“从你用剑鞘替信使挡毒弩时。”他弯腰捡起断剑,指腹划过“昭雪”二字的刻痕,语气轻描淡写,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,“镇北军的爷们儿,不会把名字刻在剑刃上。”
叶昭雪的耳尖瞬间通红,仿佛被烫到一般。
她想起三日前那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时,自己想也没想就横过剑鞘——那柄剑是阿爹临终前塞给她的,剑鞘裹着她十二岁时绣的并蒂莲,怎么能让箭簇划破半分?
可她没想到,正是这个细节,让林玄识破了她的身份。
“我无意揭你身份。”林玄将断剑轻轻放在她膝头,声音低沉而温柔,“但镇北军现在需要的是能活着回去的叶副将,不是硬撑着流血的……昭雪姑娘。”
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,却像一根细针扎进她心里。
她张了张嘴,终究没说出“谁要你可怜”的话来。
她望着林玄掌心还未散去的暖光——方才他用剑元替她逼毒时,那些啃噬经脉的毒素竟真的弱了几分。
她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元运用,那不是普通的疗伤术,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剑意融合,仿佛他的剑元本身就是一种疗愈的力量。
帐篷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,像是风中飘过的残影,又像是某种潜伏已久的危险。
林玄的眉峰微挑,目光穿透层层雪幕,落在雪谷深处那缕若有若无的腥气上。
是夜枭。
那刺客方才装死时在雪地里撒了血蚺粉,连他的剑意都被蒙蔽了片刻。
“有人没走干净。”林玄扯过斗篷系在腰间,动作利落,仿佛早已习惯了战场上的瞬息万变,“我去雪谷看看。”
“我同你去。”叶昭雪已经翻身下床,断剑被她牢牢攥在手心。
她的腿还有些发软,却站得笔直,“毒弩是冲军粮来的,我不能躲在帐篷里。”
林玄看了她半晌,忽然笑了。
“行。”他转身掀开帐篷帘,风雪卷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砸进来,“跟紧了,别让我分神救你。”
雪谷里的风像刀子,呼啸着掠过山壁,卷起漫天的雪花。
叶昭雪跟着林玄踩过齐膝深的积雪,睫毛很快结满白霜。
她望着他的背影——宽肩细腰,步幅不大却稳得像山,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冰棱最锋利的位置。
“到了。”林玄突然停住。
叶昭雪抬头,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。
方才还是空荡的雪谷,此刻竟堆满镇北军的尸体!
熟悉的玄色甲胄上凝结着血冰,她亲手带出来的三营校尉正趴在雪地里,后颈插着和她中过的同款毒弩。
“假的。”林玄的声音从身侧传来。
叶昭雪这才发现,那些“尸体”的影子都淡得像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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