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玄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命火在他掌心跳动如活物,将地面那道裂痕照得透亮,仿佛整片荒原都被这幽红的光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雾。
风从极北吹来,带着劫云深处的焦雷味,卷起碎石与枯草,在空中划出嘶哑的呼啸。
而那道裂痕,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嘴,正贪婪地吞咽着天地间最后一丝生机。
刚才命律令残片消失的位置,暗红符文渗入泥土时带起的腥气还未散尽,混着风里残留的血腥,直往他鼻腔里钻。
那不是寻常的血味——不是战后残肢断臂的铁锈腥,也不是妖兽垂死挣扎时喷溅出的温热腥膻,而是某种更古老、更阴沉的气息,像是被腐血泡了千年的青铜剑,带着蚀骨的阴毒,顺着呼吸一路钻进肺腑,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浸透成锈。
他盯着那道裂痕,喉结动了动——三万年了,守墓人每日与剑冢枯骨作伴,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,可这股气息不同。
它不像是死亡的余烬,反倒像活着的诅咒,在泥土深处蛰伏、蠕动,等待着某个时机破土而出。
不是自然消散。他低低开口,声音像寒魄剑出鞘时擦过剑鞘的嗡鸣,冷得几乎要凝出霜来,刚才那股气,更像……在躲。
话音未落,识海里突然泛起涟漪,雷罚剑灵的声音裹着细碎的雷音响起,如远古钟鸣在脑海深处震荡:躲?
不,它留下了东西。
剑灵的意识体在他识海中缓缓显化,半透明的身影裹着青灰色雷纹,双目如电,凝视着那道裂痕。
他的指尖虚点向地面,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与警觉:看那些土粒的崩裂方向——不是爆裂,不是蒸发,而是向内塌陷。
符文消失时是主动渗透,像蛇钻进地缝——它在埋标记。
林玄的瞳孔微缩。
他蹲下身,指节抵在裂痕边缘,命火顺着指尖蔓延进泥土。
命火是剑神独有的本源之火,能焚尽邪祟、炼化诅咒,曾一掌拍碎过天道降下的九重雷锁。
可此刻,当命火触及那道裂痕时,地底竟传来细微的震颤,像是有什么活物被烫到,慌慌张张往更深处钻。
“有反应。”林玄低声自语,眉头紧锁。
“不止是反应。”雷罚剑灵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它在逃——但它逃的方向不对。它不该往地心去,那里有封印残余的镇魂阵眼,任何邪物靠近都会被绞杀。除非……它不是邪物。”
林玄心头一震。
若这血符不是邪物,而是某种被操控的媒介,那它的行为逻辑就说得通了——它是被谁操控的?
是谁在利用命律令残片设局?
正当他思索之际,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喘息。
镇魂珠!白灵儿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狐妖不知何时已跪坐在他身侧,毛绒绒的狐尾扫过他道袍下摆,银铃轻响,像是在预警。
她素白的手腕上缠着银铃,此时正颤抖着取出一枚幽蓝珠子——那是青丘山传了七代的镇魂珠,珠子表面浮着若有若无的狐族咒文,据说是用七代狐王的精魄与月华凝练而成,专克阴邪之物。
她将珠子按在裂痕上,幽蓝光芒立刻像活了似的钻进地缝,如水银泻地,无声无息地渗入每一寸泥土。
不多时,珠子突然剧烈震颤,表面咒文扭曲成血红色,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篡改。
是血契印记!白灵儿指尖发白,几乎要捏碎珠子,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,我阿娘说过,上古血修会用活人的魂魄养这种印记,一旦激活……她抬眼时,眼尾的狐纹都在发颤,会顺着血脉引猎物,可这里的……她顿了顿,声音发涩,像是引猎人。
林玄的手指在寒魄剑柄上轻轻敲了两下。
剑中雷罚剑灵的意识突然变得冷冽,声音如寒铁相击:引天道的人。
那残片是饵,印记是线,等他们顺着线摸过来,就能钓更大的鱼。
不行!白灵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狐尾紧紧缠上他手臂,力道大得几乎要勒出血痕,强行破坏会反噬的!
我阿婆当年试过,血契印记里缠着十八道死咒,一动手就会炸——
她突然噤声。
因为林玄低头看她的眼神变了。
那是双淬过三万年雷罚的眼睛,曾直面天道雷霆而不闭,曾被万剑穿心仍不退半步。
此时却像烧红的剑刃,烫得她指尖发疼,灵魂都在战栗。
反噬能有多疼?林玄轻声问,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狐族图腾,声音温柔得近乎残忍,比被天道锁在剑冢三万年疼?
比看着徒弟挥剑捅穿我心口疼?
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,像剑入鞘时最后的嗡鸣,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决绝。
小狐狸,我这条命,早就不怕疼了。
白灵儿的狐尾慢慢松开。
她盯着他眼底跳动的命火,突然想起青丘古卷里的记载——剑神林青玄,当年斩天道雷罚时,眉骨被劈出半寸深的伤口,血顺着脸颊滴在剑上,他却笑着说这雷,淬剑正好。
那一刻,她终于明白,眼前这个男人,早已不是凡人,也不是神,而是执剑逆天的疯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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