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镜的涟漪在石室内荡开最后一圈波纹时,镜中林青玄的玄色广袖终于完全脱离镜面。
那衣袖拂过空气的刹那,仿佛撕裂了时间的薄纱,将两个本应平行的世界强行拉至交汇。
镜面不再如先前般平静无波,而是泛起层层叠叠的灰雾,如同千年古井被搅动,沉底的记忆纷纷浮上水面。
他足尖点地,青石板上立刻裂开蛛网般的细纹——和林玄此刻脚下的裂痕,连走向都分毫不差。
这并非巧合,而是命运的复刻。
每一道裂缝都像是从过去延伸而来的预言,在无声地诉说着:你无法逃避自己。
你还记得当初为何要封印自己吗?镜中林青玄开口时,声线里裹着千年积雪的寒意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骨髓,你以为现在就能改变一切?
林玄的喉结动了动。
那一瞬,他的呼吸几乎停滞。
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熟悉——那种声音,是他自己在无数个深夜独自面对心魔时低语的回响。
可如今,它竟以敌人的姿态站在对面,用他的脸、他的语气、他的记忆,来质问他。
识海里突然翻涌的记忆碎片割得他太阳穴生疼——前世他跪在剑冢前,亲手将命火缠上锁链时,雪落得比此刻更急。
那天的风,卷着刀锋般的雪粒刮过脸颊;那天的天,黑得像是被血浸透后又晾干的绸缎。
他记得自己颤抖的手指如何一寸寸绕紧那条由命火凝成的锁链,也记得当最后一道符文烙进识海时,整个天地仿佛都在震颤。
那时天道的威压像座山,压得他连剑都举不稳,却还是咬着牙将最后一道封印打进自己识海。
我记得。他开口时,声音比想象中更稳,甚至带着一丝释然,但我不会再退缩。
这句话落下的一瞬,空气中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屏障轰然破碎。
雷罚剑灵猛然抬头,寒魄剑的剑身嗡鸣不止,雷光在剑脊上跳跃,如同感应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剧变。
雷罚剑灵的剑尖突然挑起,寒魄剑的嗡鸣里裹着焦灼:这是心魔试炼!
镜子照的是你心里最拧巴的执念和怕的东西,不斩断就永远卡在这里!
她发尾的雷纹在发抖,指尖掐着剑穗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扯断红绳——作为剑灵,她能清晰感知到镜中气息与林玄命火同频的震颤。
那种共鸣太过真实,真实到让她怀疑,眼前这个“镜中人”是否早已不再是幻象,而是另一个正在苏醒的林玄。
白灵儿的狐尾却悄悄绕到林玄腰后。
小狐妖的耳朵紧贴脑袋,眼尾的红痣被紧张染得更艳:玄哥哥...我守着门。
她的尾尖在地面划出半圈狐火,将三人围进暖融融的光罩里——这是青丘山最笨的守护术,连普通剑徒都破得开,却固执得像道城墙。
她不懂什么心魔、什么试炼,她只知道,只要玄哥哥还在战斗,她就不能后退一步。
哪怕这份守护微弱如萤火,也要为他挡住一丝寒风。
镜中林青玄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并不狰狞,反而透着几分悲悯,像是看穿了一个执迷不悟的孩子。
他抬手的瞬间,林玄后颈的汗毛炸成一片——那是他最熟悉的起手式,当年教顾青竹练剑时,他总爱用这招引对方出破绽。
可这一次,他是被引的人。
两柄剑撞在一起的刹那,石屑飞溅。
林玄的虎口裂开血珠,顺着剑柄滑落,在青石上滴出一朵朵暗红的花。
然而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——对面那柄剑根本不存在!
镜中林青玄的掌心只有道虚影,可那虚影扫过之处,空气都被撕开半指宽的剑痕。
这不是普通的幻术,而是对“意”的极致运用。
剑未出,意先至。
这一剑,是纯粹由信念与执念凝聚而成的杀招。
他知道你所有破绽。雷罚剑灵的声音带着锐鸣,她挥剑斩向镜中身影的肋下,却见那身影侧转的角度,恰好是林玄昨日对战铁衣门时习惯性的闪避幅度,你的剑招、你的习惯、甚至你下一剑要刺哪里——
话音未落,镜中林青玄的虚剑已点在林玄左肩。
剧痛传来的瞬间,林玄低头,看见自己肩甲上的裂痕——和三天前被魔修偷袭时留下的伤口,位置分毫不差。
这不是巧合。
这是记忆的重现,是心理弱点的具象化。
镜中人不只是了解他,更是**就是他**。
够了。林玄突然撤剑后退三步。
他望着镜中那个与自己共享每道伤痕的身影,喉间泛起血腥气,你不是来杀我的。
镜中林青玄的虚剑停在半空。
他眼角的金芒暗了暗,仿佛有片刻的动摇:那你说,我是来做什么的?
让我看清楚自己。林玄的指尖轻轻抚过肩甲裂痕,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,前世我封了自己,是怕天道碾碎剑冢;现在我怕什么?
怕重蹈覆辙?
怕护不住白灵儿?
怕...他顿了顿,抬眼时眼底的命火烧得更亮,怕自己还是那个只会躲在封印里的胆小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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