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扑在木屋的窗纸上,发出细碎的沙沙声,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击着人间与梦境之间的界限。
夜风从山脊上滑落,裹挟着刺骨寒意,穿过林间枯枝交错的缝隙,吹得檐角悬挂的铜铃轻颤。
那声音极微弱,却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,在寂静中悄然回荡。
林玄替白灵儿掖了掖被角,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水。
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耳后薄如蝉翼的狐毛,温软得几乎要化在掌心——那一瞬,他心头猛地一震,仿佛有根看不见的丝线从记忆深处抽出,牵动了前世某段模糊而炽烈的画面:漫天劫雷劈下,血影翻飞,一道红衣身影挡在他身前,以命相护。
那抹红色,像一朵永不凋零的彼岸花,深深刻进他的魂魄。
他缓缓收回手,转身时皮靴在泥地上碾出半道浅痕——那是方才抱她进来时踩下的印记,混着融化的雪水,湿漉漉地印在地上,像一道未干的泪痕。
这痕迹本该被清扫,但他没有动。
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不愿抹去那一刻的温度:她在怀中轻颤,呼吸微弱如游丝,唇色泛青,发梢结霜,却仍无意识呢喃着“红衣服的姐姐……别走”。
那一刻,林玄忽然明白,有些事早已注定,不是逃避就能终结的宿命。
墙角檀木柜的铜锁“咔嗒”一声弹开,像是回应某种冥冥中的召唤。
那锁本已锈蚀多年,寻常外力难以开启,可就在林玄靠近的一瞬,竟自行松脱。
他并未惊讶,只觉心中有一股熟悉的牵引力在拉扯着他。
手指在积灰的柜顶摸索片刻,终于触到那卷裹着红绸的古籍——布料依旧鲜亮如新,仿佛昨日才系上,与周围斑驳陈旧的一切格格不入。
《狐族古卷》四个字以朱砂书写于羊皮封皮之上,笔锋苍劲,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压。
当林玄将它捧起,封皮刚入手便烫得惊人,像是被谁在暗夜里焐了千年,又似沉睡已久的火焰骤然苏醒。
他喉结动了动,想起白灵儿昏迷前断续的话语:“红衣服的姐姐……她说我会记起来的……她说钥匙已经在我心里……”还有前世那一抹为他挡劫雷的血影——如今想来,那并非幻象,而是跨越轮回的真实存在。
指腹重重压在红绸结上,“啪”地一声扯断。
红绸应声裂开,飘落在地,宛如滴落的血珠。
泛黄的纸页在木桌上摊开,墨迹因年代久远泛着青灰,字迹却清晰可辨,甚至隐隐流动着微光,仿佛每一页都蕴藏着活生生的记忆。
林玄的指尖快速扫过“狐火引”“幻形诀”等基础法门,这些皆是寻常狐妖修行所用,并非他此刻追寻的答案。
直到“传承篇”三个字撞进眼底——那一瞬,空气仿佛凝固,炭盆里的火星“噼啪”爆响,映照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。
他呼吸陡然一滞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不由自主地将那页纸往自己跟前扯了寸许,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符。
“青丘狐族,代代相传‘九转轮回印’,可承载失落神魂,待命定之人归来。此印非血脉纯正者不可承,非魂契双生者不可启。一旦觉醒,三魂归位,七魄重聚,则天地共鸣,万灵俯首。”
林玄的心跳几乎停滞。
他知道,“命定之人”指的是谁——正是他自己。
而那个“承载神魂”的容器,便是床上这位看似天真烂漫、实则背负千载宿命的少女。
他猛地抬头,目光如刀割开白灵儿床前的阴影。
就在这刹那,炭火熄了一瞬,屋内光线骤暗,唯有窗外雪光映照进来,在墙上投下两人交叠的身影,形状诡异地扭曲了一下,仿佛预示着命运即将发生不可逆转的转折。
少女正半靠在床头,狐尾从被角探出半截,沾着雪水的发梢还在滴水,湿漉漉地贴在肩头。
见他看来,便歪了歪脑袋,像只被惊醒的小兽,眼中还残留着迷茫与疲惫,却又透着一丝本能般的依赖。
“你不是普通狐妖。”林玄的声音低哑,像是含着一块烧红的铁,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痛,“你是传承者。”
白灵儿的狐耳抖了抖,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被单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我不记得这些……我从小就在青丘长大,阿爹总说我是最调皮的小狐妖,偷喝他的桂花酿,把阿娘的绣绷藏在树洞里……”她的尾音渐渐弱下去,眼尾泛红,嗓音微微发颤,“难道那些都是假的?我的童年,我的家……都不是真的?”
林玄看着她湿润的眼眸,心头一阵刺痛。
他知道,若直接告诉她“你只是容器”,只会撕裂她的自我认知。
于是他绕过木桌走到床前,蹲下来与她平视,让自己的影子不再笼罩她。
“不。”他语气坚定,“你记得的是真的。你的父亲、母亲、桃树下的酒坛、桂花酿的味道……全都是真实的。青丘的确曾是你温暖的家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却温柔:“但有人在你血脉里种下了更古老的记忆——在你出生前,在你阿爹阿娘出生前,就有人将三块神魂碎片封进了你的命格里。它们不属于这一世,而是来自远古时代的残魂,与‘九转轮回印’一同沉睡,等待唤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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