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云在头顶翻涌成墨色漩涡,林玄盯着半空中那道玄色身影,喉间泛起腥甜。
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倒灌——李寻欢跪在剑冢前,发梢沾着晨露,说“师尊,我愿一生为您执剑”时的清澈眼神;三百年后同一人反手刺来的黑剑,穿过他的后心时,剑尖还滴着他的血。
那一剑,不只是背叛,更是对信仰的撕裂。
他曾以为自己是传道者,是引路明灯,却不知早已被最信任之人埋下杀机。
“当年太仁慈?”林玄低笑一声,笑声中带着铁锈般的苦涩,玄铁剑在掌心震颤如龙吟,“是我错信了人心。”
他指腹轻轻抚过剑脊,那里有道极浅的凹痕,正是前世被李寻欢那剑所留。
那一击不仅贯穿了他的身躯,更凿穿了他对情义的所有幻想。
如今这道伤痕仿佛成了某种诅咒,每当剑元流经此处,便如烈火灼烧经脉,痛楚直抵神魂深处。
可也正是这份痛,让他清醒——这一次,他不会再给任何人留退路。
风从四面八方卷来,带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。
战场早已化作焦土,碎石间插着断裂的兵器,每一柄都曾属于一位为守护剑道而战的英灵。
他们的残魂尚未消散,在空气中低语呢喃,像是在等待最后一声号令。
就在这死寂之中,顾青竹蜷缩在血泊里的手指突然抽搐。
少年的青霜剑断成两截,断口处还渗着黑血——那是天道侵蚀之力留下的毒痕,正缓慢蚕食着他体内尚存的剑元。
可当林玄的声音飘来时,他睫毛剧烈颤动,竟咬着牙撑起上半身。
“双星连环……”他喃喃重复,声音微弱却坚定,瞳孔里映出林玄持剑的侧影,像是被某种力量点燃,“师尊……我记得。”
这三个字,轻若鸿毛,却又重逾千钧。
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。
他记起了那个雨夜,林玄将他从废墟中抱起,用自身精血温养其残破识海;记起了寒崖之上,师尊一剑劈开雷劫,只为护他完成筑基;也记起了那一句低语:“你不是替代品,你是我的弟子。”
这些碎片拼凑成完整的信念,让濒临崩溃的意志重新凝聚。
他挣扎着站起,断剑虽残,却仍有剑气从断口处喷涌而出,如同不屈的心跳。
话音未落,一道冰雾突然裹住两人足踝。
雷罚剑灵的虚影重新凝实,寒魄剑悬浮在她身侧,剑身冰纹流转如星河,每一道纹路都刻录着远古剑修陨落前的最后一式绝学。
她的身形由极寒之气构筑,面容模糊不清,唯有双眸如寒潭深邃,映照出天地崩裂的预兆。
她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三道冰痕,寒雾便顺着痕迹钻入林玄与顾青竹的识海:“共鸣共振已结,你们的剑意现在同频。”
这不是简单的剑气同步,而是神魂层面的交融。
师徒二人过往的羁绊、共同经历的生死、彼此铭刻于心的剑道理念,皆在此刻化作桥梁,贯通两人的精神世界。
她看向林玄时,眼角的冰晶微微发亮,似有情绪波动:“这是‘斩天十三式’的最后一式,双劫归墟——需以师徒神魂为引,剑势重叠时,连天道都要退避三分。”
林玄瞳孔微缩。
他知道这一招的存在,但从未真正施展过。
传说中,唯有师徒心意完全相通,且皆怀赴死之志,方能引动此式。
它并非单纯的杀伐之技,而是一种献祭——以自身命运为代价,换取短暂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权能。
“退避?”李寻欢嗤笑,残缺黑剑骤然爆发出黑光,黑雾如毒蛇般缠向古尘残魂,“就凭你们这些残兵败将?”
他的语气依旧高傲,可眼底已有惊惧闪现。
他清楚“双劫归墟”的恐怖,那是足以动摇天命根基的禁忌之术。
一旦成型,哪怕是他背后那位至高存在,也无法轻易抹除其影响。
古尘一直立在战场边缘,此刻残魂已淡得几乎透明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。
他是初代剑神座下大弟子,也曾被誉为“千年第一剑修”,却因拒绝臣服天帝而遭镇压三百年,肉身湮灭,仅余一丝残念苟延至今。
他望着那团扑来的黑雾,忽然抬手结了个玄奥法印。
那手势古老无比,连林玄都不曾见过,似乎是某个早已失传的剑宗秘传。
原本散落在地的碎剑突然腾空,锈迹斑斑的剑身竟泛起青光——那是无数剑修残魂凝练的剑意,是他们不甘陨落的执念所化。
每一柄断剑都在颤抖,仿佛回应着某种古老的召唤。
“魂锁阵,启。”
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震得李寻欢脚下的黑雾泛起涟漪,空间寸寸龟裂。
刹那间,那些飞舞的碎剑围绕李寻欢旋转,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。
这不是攻击,而是封锁——以万千英灵之志,禁锢叛徒之躯。
“三百年前你背叛剑神,三百年后你勾结天帝……”古尘的声音越来越弱,残魂开始出现裂痕,“这是我最后能为剑道做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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