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寻欢的神魂在剑光中彻底崩解的刹那，林玄耳中传来某种类似琉璃碎裂的轻响。
那声音极细微，却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壁垒，在他识海深处炸开一道清脆的回音。
它不似雷鸣般暴烈，也不像金戈交击那般刺耳，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哀婉的终结感——像是命运之弦终于断裂，又似天道棋局落下最后一子。
他仰头望向天际，阴云如被巨手扯开的幕布，露出一方青灰色苍穹——而在那苍穹最深处，原本闭合的金色瞳孔正缓缓收缩，像是某种至高存在收回了审视的目光。
那一瞬，天地静得诡异。
风停了，尘埃悬于半空，连命运塔上飘动的残幡都凝滞不动。
整个世界仿佛被抽离了呼吸，只剩下那一双俯瞰众生的眼睛，在缓缓阖起。
“师尊？”顾青竹的声音带着虚脱后的沙哑，像是从深渊底部艰难爬出的一缕残魂。
少年倚着断剑半跪在地上，额角的碎发被冷汗黏成几缕，贴在苍白的脸颊边。
他的呼吸急促而不稳，每一次吸气都牵动胸腔发出轻微的呜咽声。
原本被天道侵蚀的黑痕正从他脖颈处淡去，如同退潮般悄然隐没，露出下方几乎透明的皮肤，其下隐约可见青色血脉如蛛网蔓延。
他撑着断剑试图站起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。
踉跄了半步后，他终究没能站稳，指尖深深掐进泥土里，指甲断裂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
林玄刚要去扶，天际突然炸响一道闷雷。
那雷声与寻常不同，不是自云层间滚过，而是从更高处、更远处传来——仿佛整片天空本身成了一口倒扣的青铜巨钟，有人以无形之锤在其内壁重重一击。
震波穿耳而入，直抵神魂，令人五脏六腑都在共振中颤抖。
“蝼蚁，竟敢毁我分身……”
威严而冰冷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涌来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钉入识海的铁锥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。
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，更像是法则本身的低语，是秩序对叛逆者的宣判。
林玄的剑元在经脉里剧烈翻涌，竟有几分不受控制——这是天道法则在压制他的力量。
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像被困在狭窄河道中的洪水，左冲右突却无法顺畅流转。
丹田处隐隐作痛，那是属于“逆命者”的代价：当你挑战规则时，规则也会反过来撕咬你。
他抬头时，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正渗出细密的金纹，那些金纹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，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网络，将整个命运塔空间笼罩其中。
每一根金线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，那是纯粹的天道之力，是维系万界运转的根本法则。
“空间要崩塌了！”雷罚剑灵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。
她本就半透明的身形此刻泛着幽蓝的光，寒魄剑在她掌心剧烈震颤，剑身上的冰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。
每一道裂痕出现，她的身影便黯淡一分，仿佛这柄由极寒剑意凝聚而成的神器正在承受超越极限的压力。
作为剑灵，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天地法则的变化：“那是天帝的‘天眼’！他的意志投影正在降临！这不是简单的窥视，而是真正的法则具现——一旦完全成型，这片空间将被直接抹除，连轮回都不会留下！”
话音未落，林玄便觉脚下地面开始震颤。
起初只是轻微的晃动，如同远古巨兽在地底翻身。
但仅仅数息之后，震动加剧，命运塔的青石砖缝里竟渗出黑色雾气——那是被法则扭曲的空间乱流，是现实结构崩坏的前兆。
雾气所过之处，空气泛起涟漪，仿佛镜面破碎前的征兆。
雷罚剑灵急忙挥动寒魄剑，冰蓝色剑气如屏障般护在众人周围。
剑气凝成六棱冰晶阵，层层叠叠展开，暂时阻隔了外界不断压迫而来的金纹网络。
然而那金网正缓缓下压，每压下一寸，冰墙便多一道裂痕，宛如承受千钧重压的琉璃。
“我还能战。”顾青竹突然开口，声音虽弱，却斩钉截铁。
他咬着牙，断剑尖端抵在地上，将自己撑成一道倔强的影子。
少年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方才与林玄共斩强敌时的清明，此刻却因强行凝聚剑元而泛起血丝，眼角甚至渗出一丝猩红液体。
“前世您为我挡过九道天罚，今生……我也该为您挡一次。”
林玄心头一震。
他知道这句话背后的重量。
那九道天罚，并非传说，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劫难。
他曾亲眼看着年幼的顾青竹在雷劫中一次次重生，肉身焚尽，神魂残缺，却始终不肯低头。
而每一次，都是他出手相救，哪怕因此折损寿元、逆天而行。
如今，这个曾被他庇护的孩子，竟想用自己的残躯为他挡下这一击。
“住口。”林玄伸手按住他的后颈，掌心传来少年滚烫的体温，几乎灼伤了他的皮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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