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运塔外的浓雾被风撕开一道缝隙时，林玄正用拇指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。
他刚将最后一丝剑元注入地脉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却在听见白灵儿那声带着颤音的林大哥时，突然松了力道。
转头的瞬间，他的瞳孔骤缩。
那道身影就站在雾里，青衫下摆沾着星点碎金——正是方才强光散去后飘散的光粒，此刻竟如活物般黏在那人衣料上。
面容与他分毫不差，连左眉尾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都生得一模一样，唯有眉心多了枚逆向旋转的金色印记，像被谁用金漆烙上去的，每转一圈都渗出刺目的光。
我是你未能斩断的执念，也是天帝为你准备的终结者。声音传来时，林玄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。
那嗓音与他自己如出一辙，却带着种冰碴子般的冷，像是将他最疲惫时的叹息、最动摇时的低语，全部磨碎了重新捏成的。
这不是影我......顾青竹的声音突然插进来，带着淬了毒的冷意。
他不知何时已欺身到林玄左侧三步远，玄铁剑出鞘三寸，剑锋上跳动的幽蓝火焰映得他眼底泛红，这是真正的复制体！
天帝用你的神魂碎片重塑的战斗傀儡！
林玄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。
他想起方才系统奖励的记忆碎片里，有段支离破碎的画面——前世的自己被天道锁链贯穿胸口时，神魂像被人用刀刮骨般片片剥离，散入天地。
原来那些碎片没被岁月湮灭，反而被天帝收进了棋局。
雷罚剑灵的寒魄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。
她单手按在剑柄上，指节因用力而泛青，眼尾的泪痣被剑气激得微微发颤：剑神共鸣......她的声音发涩，我体内的剑神神魂碎片在发烫，可他......她抬头看向那道身影，他体内的波动比我还完整，像是......像是有人把散落在四海八荒的碎片全给他拼上了。
白灵儿突然抓住林玄的衣袖。
少女的指尖凉得惊人，像块刚从冰潭里捞出来的玉：林大哥......她仰起脸，眼眶里泛着水光，他不是复制品。
他是......是那个曾为天道低头、放弃反抗的你。
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林玄心口。
他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跪在雷池前的自己——天道劫雷劈碎了他的剑，斩仙台的锁链勒进他的骨，他望着脚下堆积如山的弟子尸骸，喉间的哽了又哽，最终化成一声破碎的叹息。
原来你都记得。对面的身影笑了，那笑容与林玄平日挂在唇角的狂傲如出一辙，却多了丝扭曲的阴鸷，你记得自己跪在天道脚下求一条活路，记得自己用剑指着最亲的人说莫要再反抗，记得......
住口！林玄的声音里带了裂帛般的锐响。
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，剑鞘与地面摩擦出刺啦的声响——方才被虚影巨剑抵住的天帝突然收缩，有金芒如细针般扎进他的太阳穴，疼得他踉跄半步。
顾青竹的剑瞬间横在两人中间。
他额角的冷汗滴在剑刃上，腾起一缕白烟：师尊小心！
他在引动你的心魔！
雷罚剑灵的寒魄剑突然离鞘。
幽蓝色的剑气如游龙般缠上那道身影，却在触及对方的刹那如泥牛入海。没用的。那身影抬手轻挥，剑气便碎成万千星屑，我与他共享记忆，共享剑意，甚至......他低头看向自己心口，共享这柄剑的共鸣。
林玄这才注意到，对方腰间那柄裹满红布的古剑，与他藏在剑冢最深处的问心剑——那柄他前世被封印前亲手埋进剑冢、发誓再不用来伤人的剑，竟是一式一样。
问心剑......他喃喃出声，喉间泛起腥甜。
前世最后一次握这柄剑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：顾青竹跪在他脚边，满脸是血，哭着求他师尊，用问心剑斩了天道吧，而他却将剑狠狠插进土里，说莫要再痴想。
现在，你还要用这柄剑斩我么？对面的身影已经走到命运塔台阶前。
他每走一步，地面便裂开蛛网状的细缝，碎金般的光粒顺着裂缝钻进去，像是在给大地喂毒。
白灵儿突然拽了拽林玄的衣袖。
少女的狐尾从裙底钻出来，雪白色的毛穗子微微发抖：林大哥，他身上有......有你当年放弃时的气息。
就像......就像你把反抗的念头掐死在喉咙里时，落进尘埃里的那滴血。
林玄闭了闭眼。
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剑元在翻涌，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炸响，可他充耳不闻。
他想起被系统激活的第一个任务——守护剑冢，斩杀偷冢贼，那时他握着锈剑站在风雪里，连剑元都凝不全；想起雷罚剑灵第一次从寒魄剑里醒来时，用剑尖戳他额头说废物守墓人；想起白灵儿蹲在剑冢前烤兔子，说林大哥笑起来比雪地里的梅花好看。
原来我曾是这样的懦夫。他突然开口，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再睁眼时，眼底的浑浊尽去，只剩两簇跳动的剑火，可现在的我，已经不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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