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如金线般自东方天际垂落,缓缓漫过演武场飞檐上翘的铜铃。
那铃铛在微风中轻颤一声,仿佛为这庄严时刻敲响了序曲。
林玄立于高台之上,指尖轻轻抵在第一枚青铜铸就的云纹徽章上——那是昨夜他亲手以剑元温养过的信物,每一寸纹路都镌刻着“剑仙宫”三字的古篆,深沉而肃穆,如同烙印在命运之书上的誓言。
青铜徽章在他掌心微微发烫,不是因日晒,而是被他的剑意浸润了一整夜的结果。
它不再是一件冰冷的饰物,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,承载着百名少年从尘埃中崛起的渴望。
他们曾是流民、矿奴、被逐出宗门的杂役,甚至有人曾在死人堆里啃过草根。
可今日,他们将佩戴此徽,成为“剑卫”——不依附权贵,不屈膝于强梁,只为心中那一道尚未熄灭的正义之火。
“陈铁牛。”林玄开口,声音不高,却如晨风吹过松林,稳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排头那名黑壮少年猛然跨前一步,玄色劲装下肌肉虬结如铁,脚步落地时竟震起一圈细尘。
他低着头,脖颈青筋暴起,像是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要跪下。
林玄抬臂,寒魄剑悬于腰侧未出鞘,但其剑穗随动作轻扫过少年耳垂——那是极细微的一触,温柔得近乎怜惜。
他知道这些孩子里最小的才十五岁,昨夜抄写《忠义录》时手都在抖,墨迹歪斜,却一笔未漏。
他们不是天生的战士,但他们选择了这条路。
当徽章“咔”地一声扣上陈铁牛脖颈的刹那,少年突然双膝一软,重重跪倒在青石板上。
“谢宫主!”他吼出这句话时嗓音撕裂,像破锣刮过铁皮,“我阿爹说……跟着您,能活成个人样!”
全场寂静。
林玄眸光微动,指节轻轻叩击少年后颈,力度刚好唤醒神志而不伤筋骨。
“站直了。”他低声笑道,语气却不容置疑,“剑卫不跪天,不跪地,只跪忠义。”
身后传来细碎的抽气声,那是其他少年压抑的情绪在翻涌。
百名剑卫的目光汇聚在他背上,灼热如焰,几乎要将衣袍焚穿。
他知道他们在看什么——看一个传说中的剑神如何俯身拾起泥泞里的灵魂;看一座曾经只属于强者与贵族的剑仙宫,如今竟向最卑微者敞开大门。
三个月前,这些人还在饿殍遍野的荒原挣扎求生。
是剑仙宫的粥棚救了他们的命,是《忠义录》里那些血染的名字点燃了他们眼中的光。
如今,他们不再是任人践踏的蝼蚁,而是手持木剑、胸佩徽章的“守剑之人”。
林玄继续前行,一枚枚徽章落在少年们胸前。
每戴一人,他都会用拇指在其锁骨处轻按一下——这是他亲自传授的小动作,名为“点脉引”,可检测体内是否有隐疾或暗伤,也是剑卫之间互信的象征。
他记得每一个名字,每一张脸,甚至谁曾在训练中摔断过腿,谁偷偷把饭省下来给妹妹寄回去。
“第二十三个。”雷罚剑灵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识海响起,清冷如金属撞击,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兆。
她极少主动发声,除非感知到致命威胁。
林玄的手指顿在半空,脸上却不动分毫,依旧为下一名少年佩戴徽章。
但他已悄然调动神识,察觉到一股极寒的灵识正顺着寒魄剑的剑脊攀爬而上,宛如一条冰蚕,在经络间游走试探。
“怎么?”他在心底以气音回应,表面仍维持平静。
“顾青竹的气息。”雷罚的声音冷了几分,“混在观礼人群中,藏得很深,但阴寒之气无法完全遮掩。”
林玄瞳孔微缩。
顾青竹——那个三年前趁他渡劫失败、封印未解之际,一剑刺穿其心脉的男人。
那一剑不仅留下一道贯穿胸口的旧疤,更将一段关于“天道宫”的记忆碎片深深钉入他的魂魄。
他记得那柄剑的颜色,漆黑如夜,剑锋泛着幽蓝毒芒,剑气所至,连空气都冻结成霜花。
而今,此人竟出现在授勋大典?
林玄不动声色地扫视观礼台。
百余位各宗派代表端坐其上,神情庄重。
苍梧派长老捻须点头,似乎对这场仪式极为满意;丹霞谷女修轻摇团扇,目光含笑;唯有第三排靠左第三个位置,坐着一名披灰袍的老者,帽檐压得极低,周身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,连阳光照上去都仿佛黯淡了几分。
那不是活人的温度。
林玄心中冷笑:好一招金蝉脱壳,借尸还魂之术。
他没有立即行动,反而转向右侧:“柳先生,该您了。”
柳如是捧着一卷帛书缓步上前。
她今日换下了平日常穿的素麻长衫,改着月白襦裙,发间仅插一支湘妃竹簪,清雅如兰,却又透出几分凛然不可犯的端方气质。
晨辉洒在她手中的《忠义录》上,那些用朱砂重描的忠义之士姓名,竟似在微微渗血。
这不是幻觉——每当有真正赤诚之心诵读此书时,书中文字便会浮现血光,这是林玄以剑魂祭炼而成的“誓文共鸣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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