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事殿的门扉被山风撞得哐当响时,林玄的靴底刚碾过门槛。
那扇厚重的青铜门自三百年前建宫起便未曾更换,铜钉斑驳如老兽的獠牙,在狂风中剧烈震颤,仿佛有无形之手在门外反复推搡。
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随之乱鸣,一声声刺入耳膜,像是某种古老预警的回响。
烛台在案几上排成两列,火苗被穿堂风扯得东倒西歪,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群张牙舞爪的鬼魅。
光影扭曲着拉长、收缩,忽而化作持剑之人,忽而又似跪伏求饶的魂灵。
空气中弥漫着松脂与陈年墨汁混合的气息,还有一丝极淡的铁锈味——那是寒魄剑出鞘后残留的剑气,尚未完全散去。
柳如是的木屐声最先停在主位旁,清脆的“嗒、嗒”两声,如同定音鼓敲下节奏。
她伸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角,袖中墨香混着烛油气息漫开——那是她连夜抄录的《剑道律令》,帛书边角还沾着未干的朱砂。
她指尖微颤,不是因为疲惫,而是因昨夜星象突变:天枢星黯了一瞬,随即爆发出赤红光芒,持续整整三刻钟。
这并非自然现象,而是天道轮盘即将重启的征兆。
“都坐。”林玄摘下腰间寒魄剑,剑鞘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响,如同惊雷劈入沉寂。
他站在殿中央,黑袍猎猎,肩头落着一片不知何时飘进来的枯叶,却无人敢上前拂去。
他是剑仙宫之主,更是唯一能触碰天道禁忌之人。
他的归来,本就是一场逆命之举。
他望着依次落座的众人:雷罚虚影凝在左侧首位,发梢蓝光随着呼吸明灭,宛如星河流转;秦雨桐扯下披风甩在椅背上,金属甲片相撞的脆响里,她掌心还攥着半截傀儡关节——那是昨夜潜入药园的刺客所遗,内核刻有“归墟”二字,正是那个早已覆灭的邪教残党标记;周若曦最不安分,整个人蜷在椅子上,脚尖晃着碰到桌角,发出“咚咚”的轻响,像是在用节奏传递某种密语。
“周丫头说的遗迹,我要去。”林玄指尖叩了叩案上半透明玉牌,玉牌表面符文随着他的动作流转,泛起幽蓝色涟漪,“但剑仙宫不能空。”
话音未落,殿外忽起一阵低鸣,似远古钟声自地底传来,震动梁柱。
众人皆是一凛,唯有雷罚不动。
她的虚影突然凝实几分,发间蓝光暴涨成流萤般的光带:“师尊,我留下。”她的声音带着剑灵特有的清冽,不带一丝情绪波动,却字字如刃,“以寒魄剑剑意镇压宫禁,宵小之辈掀不起风浪。”
林玄抬眼时,正撞进她眼底翻涌的星芒。
那一瞬,他仿佛看见千年前的自己,立于剑冢之巅,手持断刃,面对漫天劫云。
而雷罚,正是当年为护他神魂而碎裂的本命剑灵。
她本应在轮回中消散,却因执念太深,借寒魄剑残存的一缕剑意重聚灵识。
这些年来,她默默跟随,从不言苦,也不索报。
他想起寒魄剑在剑冢里沉睡千年,雷罚的灵识早该散了,偏是为了护他,硬撑着一缕残魂熬到现在——这样的剑灵,确实比任何真人都可靠。
“好。”他应得干脆,目光转向柳如是,“你呢?”
柳如是将帛书推到他面前,指尖停在“净化阵”三个字上:“我整理了近年各峰上报的异常,天道意志对剑元的压制在遗迹附近最明显。”她掀了掀眼皮,目光穿过跳动的烛火落在他脸上,“星陨阁的星图显示,遗迹位置对应‘天枢星’,那是天道轮盘的枢钮。若能找到轮盘运转的规律……”
“能破天道对剑神的封印?”林玄接得极快,喉结动了动,
那是他前世未能完成的夙愿。
他曾是剑神临世,却被天道视为逆者,锁链贯穿丹田,镇压于九幽之下。
沈妙音为他挡下最后一道劫雷,肉身焚尽,只余一缕残魂寄于骨片之中。
那一滴血溅在他剑穗上的温度,至今仍在心头灼烧。
“是。”柳如是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但星图若落入别有用心者手里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林玄攥紧玉牌,指节泛白。
他知道,一旦天道轮盘失控,不仅剑仙宫会沦为废墟,整个修真界都将陷入浩劫。
而有人,正等着这一天。
他扫过秦雨桐,那女人正用匕首刮着傀儡关节上的锈迹,刀尖在金属上划出火星,映亮她冷峻的侧脸。
“阿桐,外围防线?”
秦雨桐“噌”地站起身,铠甲擦过椅背发出刺响:“赤焰部落调来三百战士,分成六队守在宫门外十里。”她甩了甩发间红绳,眼尾的火焰图腾随着动作跳动,“新晋剑卫我训了支巡夜队,专门盯着偏殿和药园——上次刺客就是从药园的枯井摸进来的,这次我让人把井填了,井边埋了淬毒的倒刺,再加一道幻阵,擅入者必陷其中。”
林玄点头:“好。记住,不只是防人,更要防‘非人’之物。最近灵气紊乱,阴魂游走频繁,连守夜弟子都梦见同一个场景:一座倒悬的宫殿,门上有七把钥匙。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