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玄自虚空裂缝中强行撕开一道剑痕,踉跄踏出。
他左肩旧伤崩裂,血染半幅道袍,可脚步却未停,一步、两步、三步,直至稳稳立于剑仙宫祭台中央。
每一步落下,都震得地面龟裂如蛛网蔓延,仿佛这座千年古殿也在为他的归来而战栗。
晨风掀起他的衣袂,猎猎作响,如同战旗招展。
风里夹着灰烬与铁锈的气息——那是昨夜被焚毁的护山大阵残骸,是无数弟子以命相搏后留下的最后痕迹。
他闭目片刻,识海深处回荡着一缕缕残魂低语:“师尊……快些……顾师兄撑不住了。”“他们说,他已经三天没合眼,一直在等您回来。”“可若您不来,他也绝不会先动手……他怕伤到您。”
这些声音来自那些没能逃出生天的小剑徒,他们的神魂碎片依附在雷罚剑灵身上,一路穿越虚界,只为将一句话送到林玄耳中:**“顾青竹还在等师父。”**
睁开眼时,天际阴云翻涌,如巨兽吞吐浊气。
那团乌云并非自然形成,而是由纯粹的天道法则凝聚而成,内里裹挟着一丝熟悉的神魂波动——正是顾青竹。
可那气息早已不再清澈,反而黏腻沉重,像一块腐肉上爬满了金漆蛆虫,每一寸都在渗出令人作呕的“天道浊气”。
“师尊。”雷罚剑灵的声音从寒魄剑中飘出,带着霜雪般的冷意。
她化形而出,半透明的身影悬浮于侧,发尾仍沾着剑冢深处千年不化的寒霜,“他的神魂被天道轮盘锁死了。”
她指尖凝聚一缕淡蓝色剑气,在空中缓缓勾勒出一幅虚影:一轮巨大无比的金色圆盘悬于九霄之外,其上缠绕着十三条法则锁链,每一条皆由“秩序”、“因果”、“命运”等抽象概念具象而成。
其中一条正深深刺入阴云之中,另一端则连接着顾青竹的心脉。
“您看这锁链——”雷罚轻声道,“每道都是天道法则所化,若不斩断,就算您杀了这具躯壳,他的神魂也会被轮盘重塑,沦为永恒傀儡。”
林玄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三百年前那一幕再度浮现眼前。
彼时春寒料峭,剑冢前新竹初生,泥土湿润。
一个瘦弱少年跪在石阶下,小手指上还沾着挖野菜的泥,仰着脸,眼中燃烧着倔强的光:“师父,我要跟您学剑,学能劈开天的剑!”
那时的林玄尚未成名,只是一介流浪剑客。
他本欲拒绝,可当那孩子说出“我想让所有人都能自由地拔剑”时,他忽然怔住,最终点头收徒。
如今,那个会因练不好剑式急得掉眼泪的少年,已站在十丈之外的虚空里,玄色道袍绣满金线法则纹,腰间墨剑泛着森然冷光,眼神空洞如死水。
顾青竹落地无声。
他垂眸望着林玄,喉结动了动,似有千言万语哽在胸口,最终只吐出一句:“您终究还是回来了。”
话音未落,他的指尖已按上剑柄。
那剑穗,竟是林玄当年用自己衣角裁剪而成,亲手为他系上的。
如今金线褪色成灰白,边缘磨损起毛,却仍牢牢缠在剑柄之上,仿佛某种执念的象征。
“青竹!”林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,像是怕惊醒一场梦。
刹那间,他看见顾青竹眼底闪过一抹动摇——极细微的一瞬,如同冰面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。
可下一秒,那抹柔软便被汹涌的金芒覆盖,仿佛有无形之手将情感尽数抹去。
墨剑出鞘。
天地骤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——那是天道法则在剑刃上共鸣,是规则本身对“叛逆者”的哀嚎与诅咒。
两道剑光在虚空相撞。
林玄的木剑裹着青金色剑意,那是历经万劫不灭的“破天意志”;顾青竹的墨剑则缠着金纹锁链,每一击都带着天道加持之力。
碰撞处炸开的气浪掀翻了祭台边的青铜灯柱,火种四散,惊得下方围观的剑修们连退数里,更有数人被余波震伤吐血。
林玄退了三步,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半寸深的脚印,鞋底碎石飞溅,足见冲击之烈;而顾青竹却如落叶般被气浪推得飘出丈余,却又稳稳停住,指节因握剑过紧而泛白。
“这招……是我教你的‘穿云十三式’第七式。”林玄的木剑斜指地面,剑身腾起的剑意竟凝成实质,化作一道青金长虹环绕周身,“你使的时候,腕间该有三分迟疑。”
他说完,目光紧盯对方手腕。
果然,顾青竹的下一剑慢了半拍——正是当年学这招时,总被林玄敲脑袋纠正的那个破绽。
林玄心头剧震。
“你为何要做天道的傀儡?”林玄趁势压上,木剑化作万千残影,封锁四方退路,“你忘了我们在剑冢前发的誓?要斩破天道,要让天下剑修自由?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刀刻般的疼,每一个字都像在自己心口扎一根针。
顾青竹的墨剑突然一顿。
他望着林玄发间新添的几缕银白,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:“我没忘……可您走后,天道降了九道雷劫,劈碎了剑冢的护山大阵。他们说只要我……”话至此处,瞳孔猛然泛起金光,后半句话戛然而止,仿佛被人从背后掐住了喉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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