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从碎石中伸出的黑毛巨手,五指如铁钩,死死扣住了顾青竹的天灵盖。
并没有想象中脑浆迸裂的脆响。
那巨手像是抓进了一团虚影,指尖没入顾青竹的头颅,搅动起一阵粘稠的黑雾。
顾青竹的身子悬在半空,像只被提着颈皮的猫,四肢无力地垂落。
他那张刚刚恢复清明的脸,此刻被痛苦挤压得没了人形,嘴巴张得极大,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响,只有“赫赫”的气音,像是破风箱在最后一次抽动。
林玄握着寒魄剑的手指骨节发白。
他没动。
不是不想救,是来不及,也是不能动。
那巨手四周的空间都在坍塌,细密的黑色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。
这时候若是冲过去,非但救不下人,连带着自己这帮人也得被卷进那未知的虚空乱流里。
“滚……”
顾青竹的眼珠子向上翻着,死死盯着头顶那只巨手。
他那只原本已经垂下的右手,颤巍巍地抬了起来。
没有去掰那只大手,而是反手插进了自己的胸膛。
这一次,是真的插进去了。
指尖穿透了肋骨,没有任何阻碍,直接握住了那团在胸腔里微弱跳动的淡金色光芒——那是林玄当年留给他的那一缕本命剑元。
“我是顾青竹。”
他突然笑了一下,那笑容很难看,混着血水和泪水,“不是……谁的狗。”
嘶啦——
一声裂锦般的轻响。
顾青竹的手猛地向外一扯。
他竟是将那团护住心脉的剑元,连带着缠绕在上面的神魂本源,硬生生从肉体里拽了出来。
那只黑毛巨手显然没料到这一出,抓着肉壳的手指一紧,那具失去了神魂支撑的躯壳瞬间化作漫天齑粉。
而在那飞扬的尘土中,一缕半透明的神魂摇摇晃晃地飘了出来。
那巨手在空中愤怒地挥舞了两下,似乎想要去抓那缕残魂,却被那金色的剑元烫得缩了回去。
虚空裂缝缓缓闭合。
那缕残魂淡得几乎要看不见了,只有那团金色的剑元还在散发着微弱的温热。
顾青竹的影子飘在林玄面前三尺的地方。
没了肉身的束缚,没了命炉的侵蚀,他看起来干净极了。
就像当年那个背着木剑,跟在林玄屁股后面满山跑的少年郎。
“师兄……”
那声音很轻,像是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。
林玄看着他,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。
“我错了。”顾青竹的残魂跪了下去,尽管膝盖下只是虚无的空气,“路走岔了,就回不去了。那炉子……在吃人。它吃的不是肉,是这世道的命数。”
他说得很急,身影开始从脚底一点点消散。
“我斩不断它,我太弱了。”顾青竹抬起头,那双原本总是带着几分阴鸷的眼睛,此刻清澈得让人心疼,“师兄,你替我……替我斩了那命炉。别让它把这世间变成了炼狱。”
“好。”林玄只回了一个字。
多说无益。
顾青竹似乎松了一口气,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:“那片竹林……若是以后有机会,师兄替我种上两棵吧。不用多,两棵就够,一棵是你,一棵是我。”
话音未落,那最后一缕残魂像是燃尽的灯芯,噗的一声,熄灭了。
天地间突然静了下来。
唯有一滴殷红的血泪,从那消散的虚影中坠落。
它没有渗入泥土,而是在触地的瞬间,凝结成了一颗红宝石般的珠子。
紧接着,那珠子表面裂开,一道极其细微的淡金色光线从中射出,歪歪扭扭地指向了远方的山峦。
“这……”雷罚剑灵从寒魄剑中钻出个脑袋,小鼻子耸动了两下,“主人,这味道变了。之前那股子腐烂的臭味没了,这东西……透着股新生劲儿。”
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道金线:“这不是死物,这是路引。顾青竹那小子把自个儿最后的这点灵性都祭进去了,就是为了给咱们指条明路。”
林玄低头看着那道金线,伸手将那颗血泪化作的珠子捡起,攥在手心。
珠子很凉,硌得手心生疼。
“走好。”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。
不远处,秦雨桐正带着几个幸存的镇北军老兵在清理战场。
那些黑衣暗卫在顾青竹神魂离体的瞬间,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,瘫软在地。
“妈的,这叫什么事儿。”秦雨桐骂骂咧咧地踢翻了一具尸体,蹲下身去检查。
她伸手扯下那尸体脸上的面具。
面具下,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。
皮肤粗糙黝黑,眼角布满皱纹,嘴唇干裂。
那根本不是什么修炼有成的修士,分明就是一个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的老农。
秦雨桐的手僵住了。
她顺着那人的手臂往下摸,抓起那只刚才还握着剧毒匕首的手掌。
掌心里满是厚厚的老茧,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洗净的泥垢。
那是常年握锄头磨出来的茧子,和握刀剑的茧子完全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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