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点残存的温度散得极快,像是从未存在过。
风还在吹,卷着谷底腥臭的尘沙,打在脸上生疼。
林玄的手僵在半空,维持着那个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,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一种病态的青白。
那颗由血泪化作的红宝石珠子被他攥在掌心,棱角深深硌进肉里,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。
这痛楚真实得有些刺骨,时刻提醒着他,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。
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、会在雪地里跪三天三夜求学的少年,真的碎了。
“这一出苦肉计,唱得不错。”
一道温润的声音打破了死寂。
那个穿着月白长衫、顶着顾青竹面孔的男子,正站在距离林玄十步开外的地方。
他轻轻抚掌,脸上挂着那种局外人看戏般的欣赏神色,甚至还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:“可惜了,若是那缕残魂肯乖乖被我吞了,这具身体早就完美无瑕。非要搞什么自碎神魂,弄得我现在还得花功夫去修补这破损的灵台。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随意地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赏花。
林玄慢慢收回手。
他没有暴怒,也没有嘶吼。
在这个瞬间,他整个人反而静了下来。
那种静,不是风平浪静的湖面,而是暴风雨来临前被压抑到极致的死海。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像两根钉子,死死钉在对方脸上。
“你还是顾青竹吗?”
声音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风中的亡魂。
对面的男子愣了一下,随即嘴角上扬,露出一抹玩味的笑。
他并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抬起右手,在虚空中虚抓了一把。
无数黑色的丝线从他指尖溢出,如同活物般在他周身缠绕、编织,最后汇入那漆黑如墨的命轮虚影之中。
“我是你的徒弟,有着他所有的记忆,记得他在剑冢偷喝你的酒,记得他第一次练剑割破了手。”男子微微前倾身子,眼中的金光流转,透着一股邪异的神圣感,“但我也是命主在这个世间行走的容器,承载着重塑天道的伟力……师尊,你说,我是谁?”
这一声“师尊”,喊得千回百转,却听得人脊背发寒。
林玄握着寒魄剑的手紧了紧,剑身嗡鸣,震得虎口发麻。
“主人,不对劲。”
脑海中,雷罚剑灵的声音急促响起,带着少有的凝重。
她从剑身中探出半个身子,那双紫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顾青竹胸口的位置,“那股命炉的力量……变了。之前是像是强行灌进去的水,现在……它正在变成这具身体的血。”
雷罚抽了抽鼻子,小脸皱成一团:“那东西正在吃掉顾青竹原本的本源,然后把自己伪装成本源。要是现在动手强行剥离,哪怕是用太上剑典的法子,恐怕也会连带着把这小子的三魂七魄全都搅碎。命主这是在借尸还魂,他在借顾青竹的壳子重生!”
林玄心中一沉。
这就意味着,常规的“救人”手段已经彻底失效。
要想把顾青竹拉回来,就必须先毁了这个所谓的“新天道”。
可毁了它,顾青竹还能活吗?
“三天。”
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,那是柳如是。
她脸色苍白,手指在《天道遗录》的一页上飞快划过,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。
那本书页上绘着一个诡异的人形图案,正被无数黑线缠绕,旁边用朱砂批注着几行触目惊心的血字。
“这是‘夺舍篇’里记载的‘融灵之术’。”柳如是猛地抬头,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,“一旦宿主主动接纳命炉之力,或是神魂出现巨大缺口,命炉就会趁虚而入,开启同化过程。书上说,这个过程不可逆转,期限只有三天!三天一过,宿主的神魂就会彻底沦为命炉的燃料,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!”
她死死盯着那个白衣男子,咬着牙道:“林玄,从他刚才吞噬那残魂的力量开始算起,我们只有三天时间!必须在这三天内,把那命炉的意志从他体内逼出来!”
“逼出来?”
白衣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他摊开双手,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,压得周围的碎石都在瑟瑟发抖,“蝼蚁观天,不知所谓。你们以为这是简单的夺舍?这是进化,是升华。现在的我,即是天命。”
“去你大爷的天命!”
一声暴喝骤然炸响。
一直压抑着怒火的秦雨桐终于忍不住了。
她根本不管什么三天不三天,也不管什么神魂不神魂。
在她眼里,既然这人占了顾青竹的身子还满嘴喷粪,那就先揍趴下再说。
她脚下的岩石瞬间崩碎,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冲了出去。
手中那把只剩下一半的断刀上,赤红色的烈焰疯狂燃烧,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变形。
“把人给我吐出来!”
秦雨桐双手握刀,借着冲势,狠狠一刀劈向男子的头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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