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假的余温还未散尽,付豪看着王一瑶整理那些从各地收集来的“宝贝”笔记和样本时,眼中那种近乎痴迷的光芒,心里既骄傲又有点发愁。
他怕她刚放松下来,又立刻扎进无止境的工作里。
“媳妇儿,眼看快入秋了,听说西边有座老君山,风景绝美,这个季节去正好。要不……咱再去溜达一圈?就当给这趟‘寻宝之旅’收个尾?”付豪提议,心想最后再让她放松一下。
王一瑶从一堆草药标本里抬起头,眼睛弯成了月牙:“付总这是旅行上瘾了?行啊,反正孩子们也还没开学,咱们就去给这暑假画个圆满的句号!”
一家人再次出发,目的地是那座以道家文化闻名、云雾缭绕的老君山。与之前走访村镇不同,这次纯粹是游山玩水,感受自然。
山势雄奇,古木参天,云雾在山腰缱绻不去,确实有种仙家气象。
孩子们像出了笼的小鸟,沿着石阶欢快地奔跑,付豪和王一瑶手牵手跟在后面,享受着难得的静谧。
行至半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观景台,一家人停下休息。
旁边有个小小的、不起眼的摊位,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、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的老者,正慢悠悠地摆弄着一些,山野草药和手工制作的简单茶饮,不像做生意,倒像是自娱自乐。
付豪去买水,随口跟老者搭话:“老师傅,在这深山老林摆摊,生意不好做吧?”
老者抬眼,目光清亮平和,像山涧的泉水,他微微一笑:“随缘而已,不为谋生,只为结缘。”
他的视线越过付豪,落在了正给孩子们擦汗的王一瑶身上,目光微微一顿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。
王一瑶感受到目光,也抬头望去,与老者的视线在空中交汇。
那一瞬间,她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,那老者的眼神,深邃得像星空,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付豪拿着水回来,分给家人。小念琛大概有点水土不服,加上爬山累了,开始哼哼唧唧,小脸有点发红,像是要发烧的前兆。
王一瑶摸了摸儿子的额头,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和手指(她习惯性的观察),心里有数了。
就是普通的旅途劳顿,外加一点山风侵袭。
她从随身携带的应急小药包里(这是她多年的习惯),取出一个小瓷瓶,倒出一点她自己配制的、用于小儿外感初起的药粉,准备用温水化开给念豪喝。
就在这时,那一直沉默的老者忽然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“这位女居士,可否将你手中之物,予贫道一观?”
王一瑶一愣,下意识地将小瓷瓶递了过去。付豪和孩子们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。
老者接过瓷瓶,并未打开,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瓶身,然后放在鼻尖下,闭目细嗅了片刻。
随即,他睁开眼,看向王一瑶的目光充满了惊叹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赞赏。
“妙啊……当真妙不可言……”老者喃喃自语,随即对王一瑶说道,“女居士,你这药粉,取的是山间晨露未干时,采摘的金银花、带着三分土气的连翘嫩芽,辅以少许陈皮理气,却又用了一丝……嗯,是了,是一丝薄荷冰片的凉意压住燥性,使其清透而不伤稚子脾胃。配伍之精妙,火候之精准,已非凡俗手段。更难得的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一瑶:“这药里,有‘意’。”
“意?”王一瑶心头大震!这个词,她在一些最深奥的古医籍中见过,指的是医者在制药、用药时,融入其中的精神、意念和对药性、病机的深刻理解,是一种超越了单纯物质配伍的境界!
这老者,只是闻了一下,竟然就点破了!
付豪和孩子们听得云里雾里,但看王一瑶震惊的表情,也知道这老者不简单。
“老师傅……您……”王一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老者将瓷瓶递还,捋着长须,悠然道:“女居士不必惊讶。你一路行来,眼中所见是草木虫石,心中所念却是阴阳五行、气血津液。你用手触摸药材,感知的不仅是形状质地,更是其内含的‘生机’与‘药性’。
你用药,不拘泥于古方成法,而是因人、因时、因地,随时化裁,如同良将用兵,存乎一心。”
他指了指周围的山川云雾:“你看这山,这云,这风,这露,在你眼中,恐怕早已不是单纯的风景,而是天地间升降浮沉、生长化收藏的气机流转吧?你的医术,早已超脱了‘术’的范畴,触及了‘道’的边缘。通神不敢说,但已得‘自然’之真味。”
这一番话,如同醍醐灌顶,又如同惊雷炸响在王一瑶的心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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