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,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被灰蓝的夜色吞没。
小莞和小祥姐弟俩牵着大黄狗土蛋,陪着季宴池慢慢往家走。
小祥眼尖,忽然指着前方兴奋地嚷起来:“师父师父!你家烟囱冒烟啦!”
季宴池抬眼望去,眉头倏地拧紧——自家那孤零零的烟囱里,竟真飘出一缕细弱的青烟,在昏暗中袅袅上升。
“不对不对,”小莞立刻扯了弟弟一把,“季叔叔家里就他一个人,谁会去生火做饭?”
“也是哦,”小祥困惑地挠着脑袋,眼睛却还盯着那缕青烟,“可是那明明有烟,你们看,是不...?”
话音未落,身旁的土蛋突然竖起耳朵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“呜噜”声,紧接着猛地朝季宴池家的方向轻吠:“汪!汪汪!”
几人循声望去,小祥惊呼:“师父!你家里好像有人!”
季宴池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复杂,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。
两娃一狗见状,也赶紧小跑着跟上。
刚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,一股浓郁的野鸡肉香便扑面而来,勾得人食指大动。
“季大哥,你、你回来啦?”灶房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,带着几分慌乱。
季宴池愣在原地,眉头顿时拧得能夹死苍蝇。这声音他很熟悉——是林小四!这人怎么又跑来了?
没等他开口,只听林小四又脆生生道:“回来得正好,饭菜刚出锅。”
话音未落,就见灶房门口探出个脑袋,脸上还沾着几道灶灰,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他一眼。
季宴池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,就见林小四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从灶房出来,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。
“季大哥,我特意把你家梁上挂的咸野鸡烧了,还放了今早采的菌...”林小四边说边用袖口抹了一把额上的汗,声音软糯中带着娇嗔:“我忙活了大半天,可算赶在你回来前...”
她的话戛然而止,这才看清院子里除了季宴池,还站着小莞姐弟和那条讨人厌的土狗。
土蛋闻到肉香,尾巴摇得欢快,口水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小滩。
“咸野鸡?”小祥往前凑了凑,盯着林小四手里的碗问道:“师父方才不是还说托我家明儿带去镇上卖吗,咋给烧了?”
“啊?...是、是吗?”林小四脸色一僵,转头对上季宴池冷淡的目光,她低下头,作出一副委屈可怜模样,“季大哥,我不知道。我也是好意.....”
季宴池:“......”
“小、小姨,你咋来我师父家做饭?”小祥歪着小脑袋继续问。
林小四脸上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解释道:“你们家盖房子不是不管饭嘛?季大哥帮你们家盖房子辛苦了,我想着...他回来能吃口热乎的...”
她边说边偷瞄季宴池的反应。
“村里好多叔叔都帮我家盖房子呢!他们都没在我家吃晚饭,小姨也去给他们做饭了吗?”小祥小祥眨巴着大眼睛问。
林小四脸色一僵,这小兔崽子,分明是在故意刁难她!
她强压下心头怒火,挤出一个笑容:“小祥真会说笑...旁人怎么跟季大哥一样?”她声音越说越低,还偷眼瞄向季宴池。
季宴池不语,只是眉头皱得更紧。
林小四朝季宴池又靠近一步,身上淡淡的汗味儿混着脂粉味在夜风中飘散:“季大哥,我真不知道这野鸡...不过既然已经烧了,你快趁热尝尝...”
季宴池不语,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碗。
林小四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她就知道这招管用!
季大哥这是开始接受自己的好意了,那以后......
“呜呜......”
狗子期待而欢快的呜咽声传来,林小四循声望去,就见季宴池将整碗香气扑鼻的野鸡肉放到土蛋面前。
土蛋欢快地扑上去大快朵颐,尾巴甩得飞起,嘴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。
“季大哥!”林小四一脸不可置信,这可是鸡肉啊,自己一年也难得吃上几回,他就直接喂狗了?
还有,她辛辛苦苦忙活了半晌,他就这样作贱了?
“还请姑娘以后不要擅自进我家院门!”季宴池冰冷的话语传来,赶人之意十分明显。
林小四眼眶瞬间红了,委屈道:“季大哥,我好心好意给你做饭,你怎么能这么对我?”
季宴池面无表情道:“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,但我不希望有下次。”
这时,土蛋吃完了野鸡肉,还意犹未尽地舔着碗。
林小四又羞又恼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她咬了咬牙,转身跑出了院门。
一路上,林小四在心里将小祥小莞,还有土蛋骂了八百遍,要不是他们搅合,今天的计划肯定成了,季大哥一定是碍于有外人在场才对她那样的。
......
次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林冬月一行人就赶着牛车到了镇上。
孟芸带着小莞先去铺子里张罗,林冬月则与朱四载着满车的鸡蛋往毓秀书院去。
送完鸡蛋从书院食堂出来,牛车吱呀吱呀地走在青石板路上,朱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:“冬月啊,我方才听食堂管事那意思...这鸡蛋是每日都要送?”
林冬月正低头盘算着采买清单,闻言轻轻了一声。
朱四的耳朵尖悄悄红了,他攥着鞭子的手紧了紧,声音放得更轻:“我看你每日城里乡下两头跑,实在辛苦...要是信得过我,以后这送鸡蛋的活儿,我帮你跑。”
他说完这话,连脖颈都泛起了红晕,却又忍不住偷偷从眼角瞥她。
林冬月闻言眼睛一亮,这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!她当即笑道:“那敢情好!每日我再多加五文钱跑腿费...”
“使不得使不得!”朱四急得连连摆手,牛车都跟着晃了晃,“顺带手的事,哪能多要你的钱!”
他声音突然低了下去,几乎嘟囔着说:“给你帮忙...我乐意得很...”
最后几个字轻得像羽毛,消散在清晨的微风里。这个憨厚的汉子说完就埋着头赶车,再不敢看她,只有通红的耳根暴露了心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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