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访件编号【XF-2021-0743】,案由:青石镇柳沟村村民王德贵等七户,反映“北部物流园区(一期)”项目征地补偿款拖欠三年未发放。
沈墨将这份薄薄的卷宗从积案堆里单独抽了出来,放在办公桌正中。泛黄的纸张,简短且格式化的记录,与王德贵老人那双布满老茧、因激动而颤抖的手形成了尖锐的对比。
他没有急于召集会议或下发通知——在情况未明、人手不足且氛围微妙的当下,那样做除了打草惊蛇,可能毫无意义。他选择了最基础,也最容易被忽略的方式:溯源。
他让科员小陈调出了所有与“城投公司”或“征地补偿”相关的信访记录,无论是否解决。同时,他利用自已的系统建模思维,开始在电脑上手动搭建一个简易的关系图谱——将涉及的项目名称、征地村落、反映问题、转办部门、回复内容、时间节点等关键信息一一提取、归类、关联。
枯燥的数据录入和比对工作持续了两天。当零星的信息点被逐渐串联起来后,一幅模糊却令人不安的图景开始浮现:
近五年来,涉及玉泉县城投公司的征地补偿类信访件,累计有十七起,分布在四个不同的乡镇。其中,有九起像王德贵案一样,状态显示为“已转办”但实质“未解决”,回复口径高度一致:“正在协调资金”。另外八起则显示“已解决”,但解决时间点都非常集中,要么在重大节假日前,要么在上级检查期间。
更值得注意的是,所有“正在协调”的案子,征地时间都集中在三年前“北部物流园区”项目启动时期,而那时,薛伟刚刚升任常务副县长,并亲自挂帅该项目领导小组组长。
巧合?沈墨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关联线,目光沉静。这不像是个别村的孤立事件,更像是一种系统性的拖延策略。城投公司作为政府融资平台,资金紧张或许是常态,但如此大规模、长时间拖欠补偿款,且信访渠道无法有效推动,背后必然存在更深层次的原因。
资金被挪用了?还是另有隐情?
他需要更专业的视角,也需要接触案件的核心——那些被拖欠款项的村民。
他想起了岳川提到的,那个在基层创办“公益法律服务站”的律师许半夏。
通过公开信息,沈墨找到了服务站的地址。那是在城郊结合部一个临街店铺改造的办公室,门脸不大,但收拾得干净整洁。他推门进去时,许半夏正伏案查阅一摞厚厚的法律文书。
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,利落的短发,穿着简洁的职业装,抬头时目光锐利而冷静。听完沈墨自我介绍和关于王德贵案的简单陈述后,她并没有表现出意外。
“王德贵老人,以及柳沟村其他几户,都是我们服务站的长期咨询对象。”许半夏从文件柜里熟练地抽出一个文件夹,里面是更详尽的材料,包括当年的征地公告、补偿协议复印件、村民的联名信,甚至还有几次与相关部门沟通的录音整理稿。
“我们尝试过发律师函,也指导过村民申请信息公开,但效果甚微。”她语气平和,却带着洞悉世事的清醒,“城投公司那边永远是以‘资金周转’为由拖延。而相关部门,则以其为市场化主体、属于经济纠纷为由,表示不便过多干预。一个完美的‘踢皮球’闭环。”
她将一份整理好的时间线分析图推到沈墨面前:“沈主任,您看。所有拖延的案子,都卡在城投公司内部的支付审批环节。而能突然‘解决’的,往往是在某些特定压力下,比如……薛县长亲自过问之后。”
沈墨心中一震。许半夏提供的证据链和专业分析,与他初步的数据推断相互印证,并将矛头更清晰地指向了城投公司内部,以及……薛伟。
“您的意思是,解决与否,并非资金问题,而是……意愿问题?”沈墨斟酌着用词。
许半夏点点头,意味深长地看着他:“可以这么理解。而且,我怀疑被拖欠的补偿款,可能只是冰山一角。城投公司的资金流向,或许存在着更值得关注的问题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压低了些:“沈主任,您刚来信访中心,就盯上这个案子,很有勇气。但我要提醒您,城投公司这块骨头,非常硬,牵扯的利益网络盘根错节。您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沈墨看着手中那份来自许半夏的、远比信访卷宗详实的材料,又想起王德贵老人那绝望而期盼的眼神。
骨头硬?他扶了扶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坚定。
再硬的骨头,也得有人去啃。至少现在,他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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