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的宿舍里,纸箱散落一地。沈墨环顾这个住了近四年的房间,窗台上的绿萝枝叶已经蔓延到书桌,墙角的行李箱轮子沾着去年来防汛时留下的干涸泥点。
他先从书柜开始整理。手指抚过那些厚重的专业书籍,《水文地质学》《系统动力学模型》《公共政策分析》,书页间还夹着在玉泉调研时手绘的示意图。这些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,每一本都值得带去清河。
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他翻出了那本蓝色封皮的《玉泉县志》。书脊已经有些磨损,内页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。这是岳川在他刚到玉泉时送的,扉页上还有老人用毛笔写下的“格物致知”四个字。沈墨轻轻掸去封面的灰尘,将它郑重地放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。
衣柜里的物件寥寥无几。几件白衬衫,领口已经有些发黄;两套西装,一套是参加重要会议时穿的,另一套袖口已经起了毛球。他正要将它们叠起装箱,手指却触到衣柜深处一个坚硬的物体。
是老赵送的那个军用水壶。
壶身已经磕碰得坑坑洼洼,绿色的漆皮脱落了大半。沈墨拧开壶盖,里面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。去年夏天在山区抗旱时,这个水壶陪他在烈日下奔波了整整一个月。老赵说,这壶跟他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,壶底还有弹片擦过的痕迹。
沈墨摩挲着那道深深的划痕,眼前仿佛又看见老赵布满老茧的手,听见他那口带着浓重乡音的嘱咐:“沈博士,治水如用兵,得知道水往哪里流,人往哪里想。”
他将水壶仔细擦拭干净,放进已经装了一半的纸箱最上层。
书桌抽屉里散落着各种笔记和文件。他在一叠材料的底部,翻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,上面用钢笔写着“智能水文系统整改方案初稿”。这是他与常务副县长赵建国第一次正面交锋的见证。沈墨打开档案袋,里面除了技术方案,还有几张当时拍的现场照片——瘫痪的设备,老水利员手绘的图纸,以及那份后来引发风波的数据分析报告。
他抽出其中一张照片,背景是玉泉河边,他和几个年轻的技术员正在调试设备,远处是连绵的群山。那时他刚来不久,脸上还带着象牙塔里带来的书生气。
手机震动起来,打断了他的回忆。是许半夏发来的消息:“清河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临时办公地点,离市政府不远。另外,我查到一些关于清河市城投公司的资料,发你邮箱了。”
沈墨点开邮件附件,快速浏览着那些错综复杂的股权结构和项目清单。许半夏在邮件末尾加了一句备注:“初步判断,这家城投的业务范围远超常规,与多家地产公司关联密切。建议谨慎接触。”
他回复了“收到”,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,继续整理。
在抽屉最底层,他找到了秦衡送给他的那个深蓝色U盘。U盘用一个简单的银色链子穿着,像一把钥匙。沈墨将它握在手中,冰凉的金属渐渐被掌心的温度焐热。这里面装着玉泉七年的改革历程,成功与失败,经验与教训。他知道,这不是一份简单的资料,而是秦衡交给他的武器。
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,沈墨抬头望去,几个小学生正在楼下空地上踢球。四年前他刚来时,那里还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,如今已经成了小区里最热闹的地方。
他想起自己初到玉泉的那个雨天,拖着行李箱站在水务局破旧的大楼前,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衣领。那时他怀揣着清华博士的文凭,满脑子都是模型和数据,以为凭借专业知识就能解决所有问题。
四年过去,他学会了在数据之外看人,在制度之中寻路。他懂得了“疏浚”之道,初识了“和而不同”的智慧,也领教了利益交织的复杂。
最后一个纸箱封好时,夕阳已经西沉。沈墨站在房间中央,环顾这个即将告别的地方。墙角还有一盆绿萝来不及带走,他给隔壁的同事发了消息,托他帮忙照料。
手机再次响起,是姜云帆。
“沈大助理,准备得怎么样了?”姜云帆的声音带着一贯的轻松,“清河这边已经给你备好接风宴了,几位领导可都等着见见你这个‘明星干部’呢。”
“明天一早出发。”沈墨平静地回答。
“那正好,周一下午有个市长办公会,你要列席。”姜云帆顿了顿,语气微妙,“李副市长亲自点的名,说要听听你对区域协作的高见。”
沈墨沉默片刻。李政,清河市的常务副市长,秦衡提醒他要特别注意的人。这场接风宴,看来并不简单。
“我知道了,谢谢提醒。”
挂断电话,沈墨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。三个纸箱,一个行李箱,一个随身公文包——这就是他从玉泉带走的所有。轻装简行,却又不那么简单。
他关上门,钥匙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响声。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明天,他将踏上前往清河的路。那里有更广阔的舞台,也有更汹涌的暗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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