产业基金的季度审计报告放在沈墨桌上时,顾晓梦已经在办公室里踱步了十分钟。窗外秋雨淅沥,将她映在玻璃上的身影晕染得有些模糊。
“你看第三十七页的附注。”她终于停下脚步,指尖重重点在报告某一处,“精工齿轮申请的设备升级贷款,实际到账金额比审批额度少了百分之五。”
沈墨翻到那一页。附注用专业术语解释,这是“风险准备金计提”,符合基金管理办法。但数字背后的含义,他们都心知肚明。
“这不是个案。”顾晓梦调出电脑上的对比数据,“这个季度获批的十二笔贷款,有九笔出现类似情况,合计差额八百万元。”
她切换屏幕,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呈现在沈墨面前:“这些钱没有回到基金账户,而是转入一个‘临时运营账户’,审批权限在基金理事会。”
“理事会这个月轮值主席是谁?”
“姜云帆。”顾晓梦的声音很轻,却像惊雷落在安静的办公室里。
雨声渐密,敲打着窗户。沈墨想起上周姜云帆轻描淡写提起的话——“基金规模扩大,需要更灵活的运作机制”。
“还有更麻烦的。”顾晓梦调出另一份文件,“重工与海装集团的合作基金,有三千万元以‘预付研发经费’名义划出,收款方是海装集团的一个子公司。”
“这符合协议规定。”
“但这家子公司三天后就把钱转给了另一家咨询公司。”顾晓梦放大股权结构图,“而这家咨询公司的实际控制人,是何明在自贸区注册的那家投资公司。”
资金像水银般在复杂的管道中流动,最终消失在视野之外。
沈墨站起身,在窗前凝视着雨幕中的城市。街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出长长的光带,如同那些难以追踪的资金流向。
“审计报告什么时候公开?”
“按规定是下周一。”顾晓梦走到他身边,“但如果按程序走,这些细节不会出现在公开版里。”
雨滴顺着玻璃滑落,像一道道泪痕。沈墨想起玉泉县那个瘫痪的智能水文系统,想起老张在菜市场欲言又止的表情。历史的教训总是相似的,只是换了个舞台。
“姜秘书长建议下周召开理事会。”顾晓梦继续说,“议题之一是讨论基金‘适度商业化运作’的方案。”
“谁提的方案?”
“临港方面的郑国涛主任。”顾晓梦停顿片刻,“但草案的起草单位,是城投集团旗下的投资顾问公司。”
所有的线索开始交织成网。沈墨转身,目光落在办公室角落的那个军用水壶上。壶底的弹痕在灯光下宛如一只凝视的眼睛。
“准备好所有材料。”他说,“包括资金流向的完整分析。”
“你要在理事会上提出来?”
“不。”沈墨摇头,“在理事会上提,就变成了权力斗争。”
他拿起水壶,感受着金属的冰凉触感:“我们要把它变成规则问题。”
顾晓梦若有所悟:“你打算?”
“让审计部门提前发布完整报告。”沈墨放下水壶,“以‘回应社会关切’为由,在官网公开所有细节。”
这个决定很大胆。顾晓梦沉吟道:“可能会引起震荡。”
“比起资金被挪用的风险,震荡算不了什么。”沈墨看向窗外,“而且,我们需要借这个机会,把基金的透明化标准再提高一个等级。”
雨声中,电话响起。是周伟从临港打来的,语气急切:
“老沈,听说你们要公开审计报告?郑主任刚接到消息,很担心会影响两地合作。”
“透明只会促进合作。”沈墨平静回应,“如果连这点阳光都经不起,这样的合作又有什么意义?”
挂掉电话,顾晓梦已经整理好资料:“我现在就去审计局。”
她走到门口,又回头问道:“如果姜秘书长问起……”
“告诉他,这是试点单位应尽的义务。”沈墨的目光重新投向雨幕,“我们要对得起‘试点’这两个字。”
办公室重归寂静。沈摩挲着军用水壶上的弹痕,想起老赵说过的话:“治水的人,手里攥着的不仅是堤坝的图纸,更是千万人家的生计。”
此刻,他手中攥着的,又何尝不是?
雨势渐小,城市的轮廓在雨雾中渐渐清晰。而某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,也即将暴露在阳光之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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