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,发改委小会议室的灯还亮着。沈墨面前的笔记本上划满了箭头和问号,旁边摊着五份不同版本的方案草稿。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——这是他戒烟两年后第一次破例。
“问题有三个。”他对面坐着临时被叫来的许半夏和示范区工作组的两个骨干,“第一,怎么区分恶意偷排和客观困难?第二,补贴标准怎么定才公平?第三,时间表怎么安排才既科学又不给拖延借口?”
许半夏翻看着环保局的案卷:“从证据链看,宏发这种是主观恶意,永固五金是屡教不改,精工制造这类是受影响者。分类得按这个来,不能按企业规模大小。”
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干部推了推眼镜:“沈主任,省里的环保专项资金管理办法规定,补贴只能用于环保设施建设,不能补偿停产损失。如果我们给停产补贴,审计可能过不了。”
“那就换名目。”沈墨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,“叫‘绿色转型过渡期支持资金’,用于企业转型升级期间的人员培训、设备租赁、市场开拓。只要用途合规,名目可以创新。”
“那资金来源呢?”另一个干部问,“示范区今年的预算已经吃紧了。”
沈墨沉默了几秒,拿起手机拨通了顾晓梦的电话。铃声响了七下才接通,那头传来略带睡意的声音。
“晓梦,有个事需要省里支持。”沈墨开门见山,“清河环保整改,需要一笔转型扶持资金。示范区盘子不够,能不能从省里的绿色金融创新试点里切一块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,传来翻纸页的声音:“省金控和环保厅刚联合设立了一个‘蓝天贷’产品,专门支持企业环保改造。我可以争取把清河作为首个试点市,但需要你们拿出具体方案和风控措施。”
“明天上午九点前,方案送到你邮箱。”
挂断电话,沈墨看向众人:“资金问题解决了。现在说核心——时间表和标准。”
墙上的钟指向四点十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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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七点半,沈墨站在周明远办公室门口,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温热的方案。八页纸,他改了十三稿。
门开了,周明远的秘书示意他进去。办公室里除了周明远,姜云帆和李国华也在。三人的茶杯都还满着,显然刚到不久。
“沈墨同志,坐。”周明远指了指沙发,“云帆同志和国华同志也很关心企业整改的事,一起听听。”
沈墨把方案复印件分发给三人,没有马上开口,等他们先看。
方案标题很简单:《清河市工业企业环保整改与绿色转型实施方案》。核心内容有三块:
第一,分类处置。将园区企业按污染程度和整改意愿分为A、B、C三类。A类(恶意偷排)立即关停,依法追究;B类(存在污染但愿意整改)给予三个月限时整改期,享受转型补贴;C类(合规但受管网污染影响)只需配合管网清理,不停产。
第二,阶梯补贴。B类企业按投入环保改造资金的30%给予补贴,上限三百万。同时提供技术帮扶团队,由省环保设计院专家驻厂指导。
第三,金融支持。对接省“蓝天贷”产品,为整改企业提供低息贷款。设立“绿色转型风险补偿金”,由政府分担部分信贷风险。
周明远看完,摘下眼镜看向姜云帆:“云帆同志,你看呢?”
姜云帆翻到补贴标准那一页,眉头微皱:“这个补贴力度是不是太大了?三十多家企业,就算平均每家两百万,也是六七千万。财政压力不小啊。”
“姜市长,这笔钱不从财政出。”沈墨解释,“省金控的‘蓝天贷’是专项金融产品,我们只需提供风险补偿金,预算一千万就够了。而且如果企业整改成功,后续税收增加,两年就能回本。”
李国华指着分类标准:“这个C类企业,怎么认定?谁来判断是‘受影响’还是本身就有问题?”
“联合认定组。”沈墨翻到附件,“由市环保局、省环保设计院专家、企业所在街道、下游受影响区域代表,四方联合认定。全程公开,名单公示。”
会议室安静下来。周明远的手指在方案封面上轻轻敲着,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。
“三个月整改期,”他终于开口,“时间够吗?”
“对真心想改的企业,够了。”沈墨打开手机,调出几张照片,“这是昨晚我和技术团队做的测算。以五金行业为例,上马一套达标污水处理设备,从采购到安装调试,最快四十五天。剩下四十五天是试运行和验收。”
他把手机放到桌上,照片上是详细的设备清单和时间表。
姜云帆还想说什么,周明远摆了摆手:“我看这个方案可行。分类处置不搞一刀切,给补贴不是姑息而是引导,时间表也科学。就这么办。”
他看向沈墨:“今天下午开新闻发布会,你主讲。把政策讲透,把底线讲明。”
“那企业那边……”李国华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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