审计组临时办公室的打印机持续吞吐着纸张。郑组长将一份刚刚解密的数据恢复报告递给小赵:“三年前的那批工作手机,技术科又恢复了一部。是姜云帆当时用的。”
报告显示,在基金拨款前一周,那部手机与省城荣创建材负责人有六次通话记录,时长都在三分钟以上。最后一次通话结束后,手机里保存了一条未发送的草稿短信:“款分三笔走,宏远过一道,荣创接。”
“这条草稿说明他当时在策划资金路径。”小赵指着报告,“虽然没发出去,但证明他知情且参与了细节设计。”
郑组长沉默地看着报告,拿起内线电话拨了个号码:“王处,清河这边可能需要延长审计时间。对,发现了新线索……涉及层面可能比较高。”
挂断电话后,他对小赵说:“把这些材料单独加密存档。在省厅明确指示前,暂不扩大调查范围。”
“那沈墨主任那边……”
“先约谈。看看他的态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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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时间,市政府小会议室里,姜云帆正主持召开“审计问题整改协调会”。参会的有财政局、审计局、城投集团和发改委的相关负责人。沈墨坐在姜云帆左手边第二个位置。
“审计组提出的问题,我们要正确看待。”姜云帆的开场白很官方,“产业基金是新生事物,在发展过程中难免有探索、有试错。关键是要有正确的态度:不回避问题,也不夸大问题。”
他看向审计局长:“老刘,你们局要牵头,配合审计组把情况说清楚、讲明白。重点是解释当时的特殊背景——示范区刚批下来,时间紧、任务重,有些程序从简,但出发点是为了加快发展。”
审计局长连连点头。
姜云帆又转向财政局长:“老张,你们要准备好说明材料,重点是证明资金使用的大方向是正确的,孵化器项目虽然没达到预期,但为后来的产业升级探索了路径。个别操作上的不规范,要放到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来看。”
最后,他看向沈墨:“沈墨同志,你是现任分管领导。向审计组汇报时,要把握好分寸。既要承认管理上存在提升空间,也要充分肯定基金这些年取得的整体成效。特别是近两年的规范运作,要重点讲。”
所有人都听明白了:姜云帆在定调子——把资金挪用定性为“程序不规范”,把责任推给“历史条件”,把重点转向“后续成效”。
沈墨放下笔,声音平静:“姜市长,审计组现在关注的是资金的具体流向。从新城置业到宏远建设再到荣创建材,这笔钱到底用在了哪里?孵化器大楼现在是什么状态?这些事实问题,恐怕不是‘历史条件’能解释的。”
会议室里瞬间安静。几个局长低下头,装作整理文件。
姜云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:“事实当然要澄清。但澄清事实,也要讲方法。比如那笔转到荣创建材的钱,根据城投提供的材料,是用于采购特种建材——当时清河本地没有,只能从省城采购。这就是合理的商业行为嘛。”
“有采购合同吗?有建材入库记录吗?”沈墨追问。
“时间久了,有些单据可能不全。”姜云帆端起茶杯,“但我们可以请专家评估,当时那种特种建材的市场价格,证明资金使用基本合理。至于细微的出入,可以解释为市场波动。”
他放下茶杯,看向所有人:“大家要明白一个道理:审计的目的是帮助改进工作,不是整人。我们要做的,是帮助审计组全面、客观、历史地看待问题。而不是揪住一些技术细节,无限放大,影响清河的发展大局,影响干部队伍的稳定。”
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:谁要是“揪住细节”,谁就是在“影响大局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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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后,沈墨刚回到办公室,许半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,语气急促:“我刚得到消息,税务稽查局明天要对你姐夫的公司进行突击检查。带队的是稽查局的刘副局长,他是姜云帆的人。”
沈墨握紧手机:“理由是什么?”
“有人实名举报张成公司虚开增值税发票,涉嫌偷税漏税。”许半夏顿了顿,“举报材料很详细,连具体合同编号和金额都有,像是内部人提供的。”
“能压住吗?”
“很难。实名举报,税务必须立案。而且时机太巧了——正好在审计组找你谈话之前。”许半夏声音低沉,“沈墨,这是在向你施压。如果你在审计问题上不配合,他们就会动你姐夫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挂断电话后,沈墨站在窗前。手机又震动了,这次是顾晓梦的加密信息:“省里朋友透露,姜正在活动,想把审计组的郑明调走,换一个‘更懂大局’的人来。另外,有风声说你可能要‘承担监管责任’,为基金的历史问题背书。”
两条信息,两个方向的压力。
沈墨坐回办公桌前,打开抽屉。里面有一份他准备了很久的材料——关于产业基金规范管理的完整制度汇编,从他接手后的每一次改革都有详细记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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