审计组临时办公室的白板上,三张地图被并排贴在一起:玉泉县城区图、清河市园区规划图、一张手绘的省际交通脉络图。郑组长用黑色记号笔在地图间画线连接,红线如血管般交织成网。
“玉泉宏泰城建,2016年至2018年承接市政项目九项,总金额三点七亿。”郑组长指着玉泉地图上标注的红点,“其中六项的审批签字人是时任常务副县长姜云帆。项目竣工后,宏泰的控股股东‘玉泉城投’将其中一点二亿以‘投资款’名义,转入开曼群岛的鼎峰资本。”
他移动手指到清河地图:“同年,鼎峰资本以‘战略投资方’身份,参与清河新城置业的增资扩股,注资八千万,获得百分之十五股权。三个月后,新城置业获得产业基金五百万拨款,用于孵化器项目建设。”
小赵接过话头,激光笔的红点落在资金流向上:“关键在这里——新城置业将三百万工程款支付给宏远建设。而宏远建设的实际控制人,是姜云帆的表弟。”她在白板上写下三个名字,用箭头连接:“姜云帆(玉泉)—宏泰城建—玉泉城投—鼎峰资本—新城置业—宏远建设—姜云帆(清河)。”
一个闭合的环路。
“这不是简单的挪用,”郑组长放下记号笔,“这是精心设计的跨区域、跨任期利益输送网络。用甲地的国资项目收益,通过离岸通道洗白,再投入乙地的关联企业,最后回流到家族公司。”
沈墨坐在会议桌旁,看着那张网。三年前在玉泉时的那些疑点,此刻如拼图般严丝合缝。“所以,产业基金那五百万,可能只是这个网络的一次小额试水?”
“试水,也是利益分配。”小赵调出一份银行流水,“我们发现,在资金流转期间,鼎峰资本向三个境外账户支付了总计一百二十万美金的‘咨询服务费’。收款账户的持有人,分别是姜云帆妻弟、李伟的侄女,以及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一位退休省领导的儿媳。”
会议室里一片死寂。
“这些证据,足够立案吗?”沈墨问。
郑组长沉默片刻:“技术上是够了。但涉及现任市级领导和退休省级领导,立案权限在省纪委,甚至更高层级。审计组的职责是发现问题、移交线索。接下来,就要看上面的决心了。”
---
几乎同一时间,玉泉县城投公司的档案室里,两个人影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快速翻找。李伟额头全是汗,手指颤抖着打开一个标着“2017-市政工程”的铁皮柜。
“快点!”旁边的中年男人催促,他是姜云帆从省城找来的“专业人士”,“找到就销毁,一张纸都不能留!”
李伟抽出一沓文件,手电光扫过封面——《玉泉县滨河大道改造项目审批纪要》。他翻到最后一页,签名栏里是熟悉的笔迹:姜云帆。
“这个要毁吗?”李伟犹豫了。
“所有有他签字的都要毁!”男人一把夺过文件,塞进带来的碎纸机。机器发出沉闷的嗡鸣,纸张变成细碎的纸条。
他们已经在档案室待了两个小时。按照姜云帆的指令,必须在天亮前清理完所有可能成为证据的材料。但李伟越找心越慌——文件太多了,根本处理不完。
“还有多少?”男人问。
“至少……还有三个柜子。”李伟声音发颤,“而且,县档案局那边还有备份。当年重大项目都要送一份存档。”
男人脸色一变:“备份在哪?”
“在县委大院后面的档案楼,有专人看守,进不去……”
话没说完,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。三道手电光束同时照进来,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李伟,你们在干什么?”为首的是县纪委副书记,声音冷得像冰。
李伟腿一软,瘫坐在地上。
---
清河,姜云帆在办公室里接到了那个“专业人士”失联前的最后一个电话:“老板,出事了。李伟被玉泉县纪委当场按住,我跑出来了,但东西没毁干净……”
电话断了。姜云帆握着手机,指尖冰凉。他走到窗前,看着夜幕下的城市,第一次感到这座他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城市,正在离他而去。
手机又响了,是省里那位老领导。这次对方的声音不再平静:“姜云帆,你到底惹了多大的祸?刚才省纪委常务副书记亲自给我打电话,说玉泉那边发现了大量销毁证据的现场!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?”
“我……我会处理。”姜云帆艰涩地说。
“处理?你拿什么处理!”老领导几乎在吼,“现在唯一的办法,是把所有责任推到李伟身上。他是具体经办人,让他扛下来。你咬死不知情,只是监管不力。”
“李伟会扛吗?”
“他不扛,他全家都别想好过!”老领导深吸一口气,“还有那个沈墨,必须稳住他。他现在是关键的证人,如果他站出来指证你,谁都救不了你。”
“沈墨已经站到审计组那边了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