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河市企业家俱乐部的包厢里,烟雾缭绕。
“赵总,您给句实话,协作带这事,还搞不搞得下去?”宏远机械的老板王胖子把烟摁在烟灰缸里,身子往前探,“我这刚投了八百万更新生产线,专门给清河重工做配套。现在李副市长一出事,那边采购部突然说要‘重新评估供应商资质’。这不明摆着要黄吗?”
被称作赵总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转着茶杯。他是清河建筑行业协会的副会长,消息向来灵通。“老王,急什么。李国涛是李国涛,协作带是协作带。这是省委定的一盘大棋,还能因为一个卒子没了就不下了?”
“话是这么说,”另一家电子厂的李厂长接话,“可咱们这些小企业,经不起折腾啊。临港那边的订单,本来都谈好了,现在对方说‘等清河这边稳定了再签’。稳定?什么叫稳定?等新市长上任?那得等到什么时候!”
圆桌边坐着七八个人,都是协作带产业链上的中小企业家。桌上的菜没怎么动,酒也没人喝,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。
“我听说,”坐在角落的年轻人突然开口,他是做物流软件的,“新来的调查组查得很细,不光是查李国涛,连之前所有协作带项目的审批流程都要过一遍。咱们这些享受过政策补贴的企业,会不会也被牵连?”
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水里,激起的涟漪让所有人脸色都变了。
“不至于吧?”有人底气不足地说,“咱们都是合法经营,该走的程序都走了……”
“程序是走了,可你有没有‘额外表示’过?”年轻人反问,“李国涛分管发改委、财政局那几年,你想拿项目、想申请补贴,真就一分钱没花?”
包厢里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声音。
赵总终于放下茶杯,清了清嗓子:“各位,听我一句。现在这个节骨眼,一动不如一静。该生产的继续生产,该交货的按时交货。至于新项目、新投资,先放一放。等风向明确了再说。”
“那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王胖子急了。
赵总看了他一眼,意味深长:“等有人站出来说话的时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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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时间,清河重工集团的会议室里,也在开一场会。
董事长兼党委书记刘振邦坐在主位,两侧是集团高管和主要子公司负责人。投影屏幕上显示着上半年的经营数据:营收同比增长12%,利润增长8%,但新增订单环比下降了15%。
“下降主要集中在协作带相关业务。”分管市场的副总汇报,“临港三家合作企业,原计划下半年追加的零部件订单,现在都暂停了。对方说,要等‘两地政府协商明确后续政策’。”
“等个屁!”负责生产的副总脾气直,“生产线都排好了,工人也培训了,现在说暂停就暂停?这些损失谁承担?”
“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。”刘振邦敲了敲桌子,“李国涛出事,受影响的不只是政府那边,企业界也在观望。咱们作为龙头企业,这个时候要稳住。”
他看向窗外。集团大楼正对着清河市政府,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。此刻那座大楼里,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盯着李国涛空出来的办公室。
“这样,”刘振邦收回目光,“第一,已经签约的订单,照常生产、照常交货。告诉合作方,清河重工讲信用,不管政府怎么变,咱们的合同不变。”
“第二,正在谈的新项目,主动和对方沟通。可以适当让利,但不要显得太急切。要让对方觉得,咱们有底气,不是离了协作带就活不了。”
“第三,”他顿了顿,“安排一下,我要去拜访周明远书记和沈墨主任。有些话,得当面说清楚。”
“沈墨?”有人皱眉,“他现在不是被调查组围着吗?找他合适吗?”
“正因为他被调查组围着,才要找他。”刘振邦意味深长地说,“李国涛倒下了,但协作带这个摊子还得有人收拾。沈墨是具体操盘手,他比谁都清楚接下来该怎么走。而且——”
他扫视全场:“调查组找他,是问话,不是审问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上面认可他举报的行为。这样的人,迟早会重新站出来。”
会议结束后,刘振邦独自留在会议室。他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“老领导,是我,振邦。”他语气恭敬,“是,李国涛的事听说了。我现在担心的是协作带……对,企业都在观望,订单下滑很明显……是,我明白,要相信组织。不过老领导,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……”
他走到窗边,压低声音:“李国涛出事,牵扯的不止他一个人。我听说,有些材料指向了更上面……姜云帆那边,您有消息吗?”
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,刘振邦的脸色渐渐严肃。
“我明白了。好,我知道该怎么做了。谢谢老领导指点。”
挂断电话,他在窗前站了很久。夕阳的余晖把整座城市染成金色,远处工地的塔吊缓缓转动,像巨大的钟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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