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世上比起生离死别更让人难过的东西是什么？
大约是一个人已经死了，但他最爱的那个人，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。
觉得那个女修的声音隐隐耳熟的时候，魏无羡心里就莫名涌上了一丝不安，一转身，视线里晃过一个羸弱女人的身影，又眼睁睁看着人在面前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的时候，魏无羡就知道，自己心里的不安被证实了。
女修口中的夫人，就是那位外门长老的妻子。
魏无羡的目光随着她晕倒的身影落下的时候，在她即使施了脂粉，也依旧还是格外惨白的面容上顿了顿，然后突然默默的后退了两步。
这两步的距离之间，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蓝启仁，原本已经抬起示意，却在看到那已经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女子的时候又默默收了回去。
人都已经出来了，再隐瞒，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了。
但看着晕倒过去的人，魏无羡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。他想了想，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蓝忘机，忍了忍，还是没忍住感慨似地说了一句。
“幸好....”
但这一刻，他的心里究竟在庆幸什么，若是有人来问的话，他大约也是说不出来的。
蓝忘机在那女子的身影倒下之前下意识地伸手在他的面前拦了一下，魏无羡收回视线的时候刚好看见蓝忘机白皙修长的手指。
那一瞬间，像是被 蛊惑了一般，魏无羡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一下，然后明显感觉到蓝忘机整个人都顿了一下。
“幸好。”
对上蓝忘机的眼睛，鬼使神差的，魏无羡又重复了一句。
“蓝湛，你觉得，对于她来说，究竟是隐瞒好，还是直接告诉好？”
这是在两人折回去的路上，魏无羡站在小路尽头，询问的声音很轻。
蓝忘机顺着他的视线，同样看向前方。两人站的这个位置是纵向的，一眼望过去，曲折而又不见尽头。
不知道看了多久，蓝忘机才收回了视线，他定定的看着魏无羡，又在对方一偏头，目光露出疑惑的时候才道：“被隐瞒的安逸只是一时的，真相，迟早还是会知道的。时间拖延地越长，那一刻的痛苦，也就越多。”
“我想，对于她，是这样的。”
蓝忘机说的，自然是那位晕过去的长老夫人。但这一刻，他眼底的深邃如铺开的海浪，看得魏无羡有一瞬间的眩晕，觉得，自己再多看一会儿，估计整个人都要溺进去了。
下一秒，魏无羡避开了视线，耳廓却开始逐渐有升温的迹象。
“如果是我的话，我宁愿选择在得知的一瞬间直面这种痛苦，也不愿很久之后，再知道真相的加倍痛苦。”
正准备转过身的时候，魏无羡却蓦然听到再次开口的蓝忘机如是道。
微微一怔，再看过去的时候，蓝忘机却已经先一步走了下去。魏无羡看着他的背影，蓝忘机走了两步，似乎是发现了魏无羡并没有跟上来，脚步一顿。
魏无羡看着眼前眉目清俊的男人认真的看着自己，目光认真且深邃。
他看着蓝忘机向他伸出的手。
那一瞬间，他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恍然之感。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，难道是...时空又要开始变换了？
是了，说起来，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。若不是能够时时看到蓝忘机，他几乎都要生出一种，自己原本就属于这里，这里就是他真实世界的错觉了。
只有看见蓝忘机眼睛的时候，他才会像是陡然从梦中清醒过来的人一样，猝然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。
其实谁也不知道，包括他看到的蓝忘机，也是不知道的。
不知道他，其实每次在看蓝忘机的时候，都能看到很多东西。
比如说，他能在蓝忘机的眼底，看到很多很多个自己。但是比起他自己，他能够看到的，更多的，却还是蓝忘机。
不止是眼前的蓝忘机，还有很多很多，有姑苏求学的蓝忘机，有为了寻找他，跑上了乱葬岗的蓝忘机。但魏无羡还是觉得，这几日最夸张的一次，是他居然看见了蓝忘机弯腰抱起一个小孩的样子。
蓝忘机抱小孩在他看来已经够让人震惊了，但更让他震惊的，则是画面之中蓝忘机所处的那个背景。
虽然有点模糊，但他还是依稀看见了血池的影子。
所以，是乱葬岗。
可是蓝忘机...为什么会出现在乱葬岗？
这时候产生的联想显然并不是美好的，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在乱葬岗上待着的那三个月。
“魏婴？”
蓝忘机呼唤的声音微微疑惑，似乎是在奇怪他为什么突然不再往前走了。
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间，魏无羡却突然又看见了新的画面。乱葬岗上抱着小孩子，望向他背影的目光一脸忧郁的蓝忘机已经消失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...
魏无羡眨了眨眼睛，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。
但没有，画面中的蓝忘机并没有随着自己的回神而消失，反而因为自己努力要看清楚而紧紧盯着的目光变得更清晰了许多。
这次魏无羡看得十分清楚，蓝忘机好像在一步一步地上着楼梯。但大约是因为受了伤，所以步伐变得一顿一顿的。但那一瞬间放大的特写还是让他看清楚了，画面之中的蓝忘机，好像正在上楼梯。
啧，这小古板走的这两步还挺有气势，对面那一堆人，脸色一个个都白了。
说起来，他好像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人生气时候的样子呢。
虽然不知道这一次画面的变换又是怎么回事，但他好像依旧站在原地，也没有出现之前的那种眩晕感，也就是说，他依旧站在原地...
“魏婴！在哪里！”
“不好了，我刚刚去送茶，看到...看到....”
后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 已经晕了过去，还是后面一个同样满面惊惶，但好歹吐字清晰的人接上了未完的话。
“夫人她...悬梁自尽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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