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次把手里的沾了水的衣服扯破的时候，蓝曦臣终于忍不住抚了抚额头，叹着气接受自己好像真的不会洗衣服这个事实。
“噗嗤。”
正准备转个身收拾残局的时候，耳边传来一道，似乎是谁已经隐忍了好一会儿，但最终还是没忍住的轻笑声。
蓝曦臣终于认命一般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衣服，但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尴尬，人是已经站起来了，但依旧在原地打转了好一会儿，也没磨出一句合适的话来。
又叹了一口气，蓝曦臣觉得，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看身后孟瑶脸上的表情，孟瑶的笑声更是让他低下头，耳根也几乎是瞬间就烧红了。
“好了，我帮你洗吧。”
孟瑶的语气很温柔，这两日跟他也算相处的时间长了，在孟瑶成功把蓝景仪哄得不哇哇哭，甚至还能睡上一个完整的觉之后，蓝曦臣终于也算是对孟瑶放下了一开始的防备。
他这几日的神经，也的确崩到了一个度了，如果能帮他到这个地步的人，也是一个坏人的话，但蓝曦臣觉得，他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。
所以，这几日的相处下来，蓝曦臣总算是放下了防备，逐渐在日常的相处中显露出了从前的谦谦君子之态。
但他相信了孟瑶是一回事，但也还没到好意思让别人替他洗贴身衣服的程度，所以在孟瑶的手伸过来的时候，蓝曦臣下意识的就要拒绝。
他并没有松手，但是孟瑶....也没有松手。
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他神色间的犹豫，孟瑶终于缓和了眼中的笑意，但他还是瞥了...蓝曦臣面前的盆一眼。
因为泡了水，再加上衣服，那盆里都快堆起来了。
蓝曦臣一共就带了四件衣服，现在看这情况...是洗坏了三件。
孟瑶正了正神色，还是眼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泄露出了一丝笑意来，他看着蓝曦臣：“难道你真的想没衣服穿吗？”
对峙的最后结果，以蓝曦臣脸色微红，神情甚至是有些呐呐地松开了手。
一分钟后，孟瑶和他错开了一步，端着装着他衣服的脸盆，蹲下湖边，手里利索地开始洗衣服。
“谢...谢谢。”
蓝曦臣的声音有点呐呐的，但依旧吐字清晰地表达了感谢。
闻言，孟瑶手里正利落地拎起一件衣服，微微抖了一下摊开，听到他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一顿，下一秒转头看向依旧有些踌躇的蓝曦臣。
他的声音依旧很轻：“不用谢，以后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就好了。”这话说的随意，而且在话出口的那个瞬间，孟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神色中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。
说的人无心，但听到他这话的蓝曦臣却显然是当了真：“你救了我，本就是我欠你，我永远都会记得的。”
孟瑶听了，原本还想笑他一句的。但是对上那双如古井一般深邃不见底，却又格外认真的眼睛。原本都已经到了他嘴边的话，又鬼使神差地被他咽了回去。
一直到蓝曦臣转身回了屋，也是为了排解一下自己不好意思的情绪，衣服他不会洗，总有其他的事情，是他可以做的吧。
他是这样想的我，所以折回屋里之后，他也真的开始忙起来了。
所以，蓝曦臣并没有注意到，孟瑶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，那陡然变得无比复杂的目光。
他盯着蓝曦臣的背影看了很久，很久，又仿佛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，脸上神色一敛，嘴角溢出一丝轻笑。
但那笑跟刚才面对蓝曦臣的时候并不相同，带着点对自己的不屑和嘲弄，连带着他话语里透出来的含义一起。
“想什么呢孟瑶，人家可是世家公子，蓝氏宗主，人家不过就是一时落难，怎么，感谢了你一句，你居然觉得，人家就跟你有交情了？”
“交情，人心...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了？”
但视线一转，心头平静下来，看见蓝曦臣虽然动作艰难，但依旧试图把屋里的药材抱去院子里晒的时候，他又陡然止住了话音。
良久，嘴里滚出一句，连自己都一时辨别不清，究竟是什么意味的话来。
“希望...你下次见到我，也能够态度这么好的跟我说话。”
这个时候的孟瑶还不知道，自己在离开这里之后就会面对的经历，也不知道，自己对蓝曦臣的误解，会在若干年以后一语成谶。
而蓝曦臣也不知道，自己这一生危急时刻为数不多的，给了救命恩人的一次信任，会在很久很久之后，给了自己堪称致命的一击。
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。
第二日，蓝曦臣起床的第一瞬间，就感觉到了周遭环境之后透出来的寂静。就好像除了他之外，这里再没有一个人。
心底陡然升起的一丝慌乱让他顿时顾不上别的什么，从木板床上翻起身就要冲出去。但刚跑出去两步，他就看到了桌案上放着的，似乎是孟瑶临行之前留给他的字条。
还有被收拾得很好，放在一张临时搭建起来的木质小床里，睡得一脸安稳的蓝景仪。
蓝曦臣的脚步一下顿住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，然后才伸手去拿字条。
“我要去找我的来处了，你也快赶路吧。”
“萍水相逢，有缘再见。”
只是简短的两句话，蓝曦臣却是怔愣了良久才回过了神。
孟瑶离开了？他居然就这么离开了？他要去做什么？
直到看清楚了字条上的内容，蓝曦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许多事情。孟瑶救了他，但这几日的相处，他好像对于这个人，还是一点都不了解。
他知道他的身份，但他，却压根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。
头有些抑制不住的疼痛，蓝曦臣抚了抚自己的额头，他看向襁褓里的蓝景仪，最终还是暂时放下了对孟瑶的思虑。
眼下，还是回云深不知处最重要。
他收拾了一下，怀里抱着蓝景仪，转身关门的时候，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药铺小院，然后关门，脚步坚定地往云深不知处的方向而去。
而几乎是同一时间，孟瑶的身影，也站在了金陵台的台阶底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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