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禄海像是两个人一样——表情狂傲，话语收敛。
“咱家找了这半天，都没见太子殿下。可皇上的口谕，也是怠慢不得，这位小哥……”
“福公公恕罪，太子殿下实是病得重，刚用完药睡下。
前些日里本已好些，但殿下惦记着陛下的嘱托，心系大栎的朝纲，案子又拖不得…就查得猛了些，然病未痊愈，如此折腾，来得却是更凶了……
殿下的烧才降些。小人为了殿下的身体，斗胆替殿下接了口谕。
福公公是看着殿下长大的，与殿下一向亲厚，想也是看不得殿下病情反复的……”
“你一个没头没尾，突然出现在咱家面前的人，叫咱家如何相信你？还是等太子殿下醒了，咱家再传口谕不迟。”
福禄海那皱巴巴的小眼睛里，闪过一阵贼光，看得人心里发毛。
“怎敢劳福公公等？若是这事让太子殿下知道了，还不知道要怎么数落小人。
小人噬九，福公公也许没听过，但小人也确实是太子殿下信任的人……”
噬九摆出恭敬的样子，说着好话。福禄海本还享受被人敬着、捧着的感觉，但那一句“噬九”，像是一记惊雷，在福禄海的耳边炸开了。
鹘，福禄海是见过的。噬九这个名号，福禄海也是听说过的。鹘和噬九，一个武功出众，一个权谋出人。他们都是姜渊最信任的人。
身为总领大太监的福禄海，自是知道噬九在东宫的地位的。他没有想到，一向不在人前露面的噬九，竟然会这么低调的出现在自己身前。
福禄海敏锐地察觉到，自己如果惹了噬九，那不论是现在，亦或是将来，都不会有好日子过。
“噬九？”福禄海顿时站直了身子，收回了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，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。“你真是噬九？”
“正是在下。”噬九朝福禄海作揖道。
若是在福禄海不知道噬九是谁的时候，这一礼，他受了也就受了。可现在明知道对面的人是噬九，福禄海是不能再淡定的了。
“噬九啊，您…你不必这么客气。” 福禄海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，也顾不上传口谕，只想快点逃离这里。
他心里只恨刚才的自己迟钝，‘能随便出入太子内室，衣着不凡的男子，怎么可能是一般人！’
“福公公不是要传陛下口谕……”
“是，是……既然阁下是噬九，那咱家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。那便劳烦噬九公子，代为传达。
陛下口谕：朕想在宥昀回来前，听到真正的主谋。”
“如此，小人知道了。福公公放心，等太子殿下醒来后，小人定一字不差的把陛下的话，转述给太子殿下。”
“噬九公子的能力，咱家自是不敢怀疑。既然口谕已经传到，皇上还等着，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。” 捏着嗓子说完，福禄海转身就走。
看着福禄海强装镇定的背影，噬九突然觉得人势力点，也挺好的。不然姜渊不在东宫的事，哪有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？
福禄海回宫后，自是隐去了传口谕时发生的许多事，只说太子殿下为了查案废寝忘食。
再说宥昀那边，既然已经平定叛乱，剩下的三十三点二万讨伐军，也理当尽快回京。
战场上到处都堆积着尸体，小丘般的尸山坐落在各处，显得诡异非常。夜里下的大雪厚厚的覆盖在尸体上，也遮不住阵阵地血腥味与尸臭味。
几十万的尸体，并非依靠人力，能快速埋完的。虽然如今是冬天，尸体腐烂的速度变慢，但是处理尸体却仍需尽快。
否则等到瘟疫四起，便无法收场了。
顾不得死的是铁甲军，还是讨伐军。活着的人们把尸体重新堆积在一起，浇上火油之后，便冲尸堆里扔入火把，把一切都烧了个干净。
在大火的帮助下，人们只用了一天，就让充满血腥的战场，褪去了绝望与诡谲，重新恢复成了寂静的平原。
三十三万讨伐军成功的活了下来，踏上了回京的路途。而那将近七万的，已经死去的讨伐军，永远的化作了一捧尘埃，融进了他们之前搏杀过的土地里。
虽然讨伐军以将近七万人的伤亡，换取了二十九万敌人的全军覆没，但面对战友的死去，也总是难免感伤。
宥昀受了重伤，自是难以再顾及士兵们的情绪。于是在这支打了胜仗的队伍中，全然看不出一点胜利喜悦。有的只是思念兄弟的哀伤。
也有兄弟没有战死的，可是在悲伤落寞的大环境下，他们也不好踩着别人的伤心，分享自己的喜悦。
所以战胜后的讨伐军内，始终充斥着一股忧郁的气息。不知道的，只怕要以为他们是打了败仗，才会如此低靡。
不同于来时的速度，凯旋的讨伐军走的很慢。倒不是因为士气低下，而是宥昀伤的重，着实走不快。
二月十二日，已经走了半个月的讨伐军，终于到达了晟郡。不过晟郡的城池，见了讨伐军并不开城门，只是让他们驻扎在城外。
不让大军入城，宥昀倒也能理解。但奇怪的是，晟郡的城邑不止不让讨伐军入城，连想要进城买些药材的段嘉，也不让进。
宥昀坐在一辆简朴的马车里，看着羽问道：“如何？”
“属下派人乔装过后再进城，还是不让进。”
“别的城也是？”
“方圆十里的城都不行。”羽摇了摇头说道。 “段嘉已经从药农手里买了药材，您不用担心药材用完。只是这晟郡城池一律不接纳外人，恐怕有变……”
羽斟酌了片刻说道：“不会是晟郡太守造反了？”
宥昀没有立刻回答羽的问题，因为他也说不准晟郡到底是什么情况。
一手靠在马车的窗沿上撑着头，睫毛像羽扇般轻轻盖在眼睛上。宥昀像是睡着了一般，默不作声。
就在羽以为自家将军睡着了，准备退出去的时候，宥昀清冷的声音在羽的耳边响起，“李家虽然猖狂，但还没有造反的实力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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