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……这不行。”李厘脸上愈红，长长睫毛也因为紧张而微微翕动着。
龙珩听得不解：“你这年轻人实在太客套，说话藏一半露一半，听得我好费解。”
李厘舔了舔嘴唇，迟疑道：“……龙……龙……”他本想说龙姑娘，但又觉得太生分，便生生改了口，“月儿姑娘她……她不都说了？”
“她是说了不少，但……我看你好像还有些话想说。”龙珩挑眉道。
该来的总要来。李厘闭上眼，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，爬起身来深深拜倒在龙珩面前：“今日初识龙大人，本不该如此唐突，但……但因缘际会，我与月儿姑娘已……已……已有了肌肤之亲，辱没姑娘清白。晚辈自知该死，愿一力承担所有后果，恳请龙大人将月儿姑娘许给在下，在下定当尽全力护她一生，不使她受半分苦楚。”
龙珩收了笑容：“你这话当真？”
李厘低下头，语气坚定：“是真的，句句出自真心。”
龙珩冷冷道：“你人在中原，大概不知道几个月前，萧昀汐和你说过一样的话。”
李厘一愣，猛然抬头：“什么？”
龙珩续道：“他看中我龙家权势，假意骗得今月信了他的鬼话和他订了婚。幸好我及时识破，把婚退了，省得耽误我女儿一生。萧昀汐犹然如此，你与月儿相识不过一日，怎么就情深爱笃非要求婚不可了？我看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！”
李厘连连摇手，急急辩解：“不是这样的，我……我是真心的！我真心想要给月儿姑娘一个归宿，一字一句都出自真诚，如果……如果有半分虚假，当死在乱刀之下，永堕轮回，绝不再世为人！”
龙珩眉梢越发飞入鬓角：“是么？那我问你一个问题，你老实答我。你爱月儿么？有多爱？”
这一问，倒真把李厘问住了。他垂下头，额发纷纷滑落，挡住了他晶亮的眉眼。
见他不语，龙珩叹息一声，拍了拍他肩膀：“年轻人，你的心我明白，但我上过一次当，便不想再蹈覆辙了。你是个好人，但……若非真心爱我月儿，我是不会同意你的请求的。你好好休养，我改日再来看你。”
他再不理会李厘，转身出帐。刚一出帐，就撞上龙今月一双怒目。她端着一碗猪脚汤本要给李厘送来，哪知竟撞上这一幕。龙珩一惊，生怕女儿多事，急忙拉着她回到自己主将帐中。
龙今月气得不行，将汤碗重重往桌上一放，怒斥道：“他大病初愈，你就这么刺激他，万一他又跑了，遇到危险可怎么办？爹你也真是的，一把年纪了，和他叫什么板？”
龙珩哈哈一笑：“好月儿，别生气。爹替你试试他人品罢了。”
龙今月哼了一声：”这鬼话留着去骗我妹子吧。我可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龙珩伸出食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：“你这性子，和你娘一模一样，一遇到喜欢的人就不管不顾的。有能耐，你怎么不肯自己照顾他，反而托我多加留心？还不是背后使气性，一见真人面就怂了？”
“你是不是看他不顺眼？你老实交代，别东拉西扯。”龙今月被他说中心思，红了脸。
龙珩微微一笑：“要是让我说呢，比起萧昀汐来，这个李厘差的可真不是一点半点……长相长相不如，武功武功不如，才学才学不如，人际人际不如……”
“打住！”龙今月翻了脸，气道，“你再说，我一个月不理你！”
龙珩哈哈大笑：“开个玩笑，你倒当真了。其实这个李厘呢我也不是不满意，虽说有点迂腐，但很有担当，不是那种会为权势计谋弯腰耍赖的人。不过我可得提醒你，萧昀汐心里有人，他李厘心里难道就没有人了？你真是的，净挑这硬骨头啃。找个身家清白的小子，少费多少功夫？”
“你不懂就别乱说话。他有没有意思我知道。”龙今月气哼哼的道。
龙珩点点头：“这一点你倒是随我，直觉还是不错的。哎，闺女大了不由人呐。我还是退避三舍做好后勤工作，省得人还没老，倒被闺女嫌弃了。唉，劳心劳力养了十几年，还抵不过人家的一天，我为天下父亲一大哭啊！”
龙今月扑哧一笑：“别的不好说，猪脚汤永远有爹妈的一份。”
龙珩哈哈大笑：“好，既然如此，那我也不吝赐教，就把我当年如何吸引你娘的故事好好和你说一说，让你受点教育，长点经验。哈哈哈哈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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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，万籁俱寂，李厘独自坐在帐后空地，呆呆地凝望着漫天星空，心下百转千回。
多年之前，他也曾如此与爱妻悦儿一起赏月饮酒，那大概是他所经历过的最快乐的时光，两情相悦，琴瑟和鸣，只要彼此在侧，世间当无难事。可世事无常，情深不寿，曾经希冀的生活一朝成空，他如何能视若平常？
他本想此生不再另取他爱，可偏偏因缘际会，又遇到龙今月这档子事。按他的观念，既然肌肤之亲，自当许以信约。可如此一来，又如何对得起悦儿在天之灵？
他正想着，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柔女声：“你怎么躲在这里一个人看天？也不怕冷。”
肩头被人披上一重棉袍，一个女孩轻盈在他身边落座：“嘶……这地上好冷。”
李厘被她夸张的声音引得唇角一动，让出身下一处角落：“这儿不那么冷，坐这里吧。你怎么来了？这么晚，也不困？”
被他体贴，龙今月心中甚是开心，笑道：“今天递交了退婚书，了却一桩心事，当然开心啦。”
退婚书？李厘心中一动：“……为什么要退婚？”
龙今月面上一红，微微一笑：“不喜欢了，就退了。本也不是我的良人，再坚持也没用。”
“羡慕你能如此洒脱。”李厘叹息一声。
“羡慕我？”龙今月笑道，“羡慕我什么？羡慕我单恋人家天下皆知，可人家却不要我吗？就算我比不上姑姑，也犯不着这么明显的对待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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