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父这话一出，屋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。原本握着筷子的手缓缓放下，杜衡僵直了身子，笑盈盈的面孔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尴尬。
杜衡咬了咬唇，他早就猜到父亲会说这种话，本以为他多少还会有些改变，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层不变。
“哎呀，小衡好不容易回来，你少说两句。”杜母瞧见杜衡脸色不好看，连忙打圆场，嗔怪的瞪了杜父一眼。
“怎么？我还说不得他！”杜父冷哼一声，不屑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杜衡身上，眼神如刀子似的一刀一刀的在杜衡心尖上划口子。“你看看他现在都成什么德行了！闹脾气闹几年不回家看看，杜衍给他安排的公司他就没一个瞧得上眼的，放着大好前程不去，去什么山卡拉地方当支教！他变成现在这副德行，就是你没有好好教他！”
杜父越说越气，仿佛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。
“爸消消气。”杜衍连忙安抚杜父，生怕杜父气急攻心。
杜母也在一旁安慰杜父，杜衡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话题。脑袋低的老下，看着放在桌底下无处安放的手，心情复杂。
他不想每次都因为这件事吵架，不想每次都没办法好好吃顿饭。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顿饭不行吗？一家人坐在一起就非得吵架吗？
“你看看你这几年做出什么成绩来了吗！”见杜衡不吭声，杜父更由借题发挥，用力拍桌，桌上的餐具顺着桌边滑落掉在地板上。
清脆响亮的筷子砸地的声音，刺耳的贯穿在杜衡耳朵里。
咬着泛白的唇.瓣，一声不吭的坐在位置上的杜衡，眼前美味的菜肴顿时难以下咽。
“我觉得当老师挺好的。”杜衡小声说着，紧紧地捏着衣角，小声的抗议着。
“你能教别人什么？教你的学生去喜欢同性吗！教你的学生去搞那些肮脏的事吗！”杜衡的性取向一直是杜父心中的一道梗，见杜衡这么多年还是这副样子，他更为生气，气得面青嘴唇白的。
难听刺耳的话直直的落在耳边，杜衡深吸一口气，仍然保持自己的理智，道：“当老师很有意思，比去公司上班有意思多了。”
他也很生气，每次回家都要听自己父亲说这些难听话，所以他才不想回家。听到那些难听的话的杜衡不禁皱了皱眉，倔强的抗议着。
“你当老师能吃多少年青春饭！拿那份死工资有什么升职加薪的地方！”杜父气急败坏地腾起身子，拿起手边的水杯，猛地往杜衡身上一泼。“你拿到手的工资够你买房吗！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事！”
被水泼中的杜衡整个人都呆住了，诧异又委屈的情绪迅速窜上心头，从喉咙蔓延到嘴里的苦涩，涩上心头。
“我够我自己用的。”杜衡抿了抿唇，淡淡的说道：“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，怎么就不成器了。”
只不过是没有活成他们所想的人罢了，怎么就被说的这么不堪了。
他擦了擦弥留在脸上的水，身子轻颤，缓缓起身，努力让自己站的平稳。抬头看着父亲，面如菜色的人儿眼里流露着淡淡的失望和哀怨。
他张了张嘴，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才道：“我只是想回来好好跟你们吃顿饭，没想过要吵架。这饭吃的这么不高兴，那我还是不要回来了。”
“你有本事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！”杜父怒骂，面目狰狞的冲杜衡大吼。
“好啊。”杜衡冲他一笑，笑得轻松、利落，仿佛他早有这样的打算一样。
站在一旁看不过眼的杜衍拉了拉杜衡的手，让他少说两句，显然没有要帮杜衡说话的意思。
“我啊，只是喜欢同性，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，干嘛要这么讨厌我啊。”杜衡不以为然，把椅子推到桌子下面。每说一个字心脏都在狠狠一抽，“我高中被人欺负的时候，怎么没见你们出来帮帮我？我大学被那些所谓的学长殴打的时候，你们怎么不摆出一副家人的态度？”
高中被他们知道性取向之后，他们坐视不管。
他上大学被欺负，他们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我喜欢什么人你要管，我做什么工作你也要管，”浑身颤.抖的厉害，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生气还是难过了。“怎么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呢？我没成年前怎么不见你多管管我？我已经成年了，现在才想来管我？”
杜衡直视着自己父亲，这么多年来，他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。
别人都说，家是避风的港湾。可杜衡不这么觉得，他的这个港湾啊，很早以前就不存在了。
他很早以前就发现，自己怎么也融入不了这么家，好像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成为其中的一份子。
忽然，一耳光不偏不倚的落在脸色苍白的人儿的脸上，挨了巴掌的那块地方火.辣辣的刺痛，疼得双眼很快蒙上一层眼泪。
“你干得那些丢人的事还想让我来替你收拾！”杜父大骂，“我说出去都怕丢人！”
杜衡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，直到挨到巴掌的那块地方迅速红肿发疼才回过神，那些难听话再次贯穿脑海，他才意识到自己挨巴掌。
杜衡咬了咬牙，吃痛的狠瞪着眼前的男人，“对，我丢人！”
火.辣辣的疼痛让杜衡疼的大跌眼泪，止不住的泪水一个劲儿的往外流。二十七八岁的大男人此时在双亲面前落泪，狼狈极了。
“哭什么哭！你有脸给我哭？滚出去！”杜父不但没有停止怒骂，还动身推搡他。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，用力的把杜衡往门外推，完全没有瞧见杜衡越发苍白的脸。只是嘴上不停地骂道：“给老子滚出去！老子就当没有你这丢脸的儿子！滚！”
杜衡没来得及反应过来，就被中年男人推到门外，一把把他推到地上，嫌恶的瞪了杜衡一眼，迅速的关上门，不再看他。
被摔在地方的杜衡呆愣的坐在地上好一会儿，才缓过神，艰难的站起身，拍了拍衣服上的土，像是没事发生一样转头走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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