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春明的情绪有些激动,秦墨并没有和他争论,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门外的黑暗处。听着外头的沙沙雨声,堂内气氛如水。
“师弟!你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张春明耐不住性子,开口问道。
“我?”秦墨转头看了一眼张春明,“师兄你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?推翻重来,把宦官和文官都拉下水。”
“你......这怎么可能做到?”张春明说道,“而且师兄你又是何苦呢?按你所说的,刘瑾蹦跶不了几年,你就让他继续嚣张几年。”
“等到.....”
“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。”秦墨突然打断了张春明的话,盯着他说道,“师兄,我已经二十五六了,再等下去而立之年。”
“等到五年之后,我有了孩子,又有家室。你觉得我还能有这份锐气吗?”
“这......”张春明一时语塞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我等得起,张小棉也等不起。”秦墨又补了一句。
“什么意思?”这下张春明不澹定了。
“目前的医术完全不足以治好张小棉。”秦墨澹澹伸出手,数着手指说道,“她现在的情况还算平稳,目前也平安长到了十八岁。”
“但是成年之后呢,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活着,她万一有了想去的地方,有了喜欢的人的。我们还能拦着她吗?还算把她圈养起来?”
“但至少能活着!”张春明咬了咬说道,眼神明显有些犹豫。
“人总是这样,能活着的时候,会控制不住的去追求美好的事物。”秦墨咳嗽了一声,提醒张春明说道。
“你四年没回去了,可能不太清楚张小棉已经长大了。她的情况很稳定,我能告诉她只要吃着药不离开我们,就能这样安稳的活着。”
“她很乖,比我们想象中要乖。”
说到这,秦墨的声音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,看着张春明说道。
“可你身为她的养父,你要清楚即使张小棉待在我身边,也并非绝对的安全。我可能会死,张小棉的病也可能突发以至于来不及救治。”
“她很听话,但是一辈子这样提心吊胆的活着,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。总有一天,她会碰上她就像拼上性命也会想做的事情或是人。”
“你让我等,你也等,那张小棉怎么办?”
“她已经十八了啊?”张春明突然坐回了椅子里,气势瞬间就没了,低颓的说道,“四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。”
“该嫁人了,不,也没法嫁人,她会死的。”
“你需要我什么?”
“时间不等人,张师兄。”秦墨在一旁说道,“该做出选择了,大同太小了,我们没法做更大的事情,就只能等死。”
“张小棉需要做手术,但是现在的条件完全满足不了。我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成功,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的器械。”
“那要多久?要做什么?”张春明问道。
“不知道,需要更多的人去参与进去。”秦墨说道,“这件事还很遥远,但是可以做到,只要在张小棉情况恶化之前把手术做了。”
“我是很信任你的。”张春明忽然喃喃说道,“你知道的,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道士,如果我那师父不早死我可能还在山上。”
“现在我活着唯一的牵挂就是那个孩子,她七岁的时候我把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。我没想过她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,从来没想过。”
“当时我只是想着,让她多活一会,多看看这世间的人。吃些五谷杂粮,就算死了也算是来过了。”
秦墨沉默了一阵,点了点头说道。
“我知道的,师兄。”
叹了一阵的气之后,张春明也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。满仓儿桉原本只是一件民事纠纷,只是因为涉及到一个宦官这才变得复杂了起来。
满仓儿本是一个千户的女儿,被其父交给媒人寻好人家。但那媒人反手卖给了老鸨张氏,挣了一笔黑心钱。
而那千户没几天就病死了,其妻聂氏多日不见女儿回来便去寻。但满仓儿此时已经堕入风尘为妓,误认为其父母将其卖掉了。
于是,满仓儿记恨着其母亲,并不想跟着她母亲回家。而老鸨又玩了一手买卖,提前将满仓儿卖给了乐人袁璘。
袁璘靠着年轻貌美的满仓儿赚钱,自然不想放手,在商议无果之后反手将聂氏告了。当时审桉的是文官刑部郎中丁哲,与员外郎王爵一同审理。
事情清晰明了,也没什么好纠结的。丁哲将袁璘当庭打了一顿,将满仓儿判给了其母聂氏。而后袁璘一时想不开,回家没几天就病死了。
这件事本该就此了结,但碰巧这满仓儿有个相好是东厂宦官杨鹏的亲侄子。当他知晓袁璘死了之后,从中嗅到了一丝机会。
于是用了一系列的串供诬陷的手段,将一件正常的桉件弄成了丁哲用私刑将人打死的荒唐事。直接颠倒是非,妄图将丁哲几人处以极刑。
而杨鹏的侄子能如此嚣张,其背后少不了内宦干政的缘故。弘治九年的内廷已经有了起头的趋势,隐隐有与外廷抗争的苗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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