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莎贝尔听完周路的安慰,唇角微微上扬,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。她将书本轻轻合上,蕾丝手套摩挲着烫金的书脊:"真没想到,周先生对《悲惨世界》竟有这般深刻的见解。"
周路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,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角:"不过是...之前随手翻过罢了。"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一阵穿堂风掠过,吹动了伊莎贝尔鬓边的金发。她突然倾身向前,眼神变得锐利:"那周先生认为,现在的社会当真对女性更宽容了吗?"
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,划破了房间里温情的假象。邓为瑜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报纸,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。
周路沉默了片刻。阳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"压迫...确实是客观存在的。"他缓缓开口,声音因久病而略显沙哑,"大多数女性仍被视为男性的附庸,就像..."他的目光扫过伊莎贝尔精致的蓬蓬裙,"就像笼中的金丝雀。"
邓为瑜的睫毛轻轻颤了颤,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"但我老家有位老师说过一句话。"周路突然撑起身子,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微微蹙眉,"'妇女能顶半边天'。"
伊莎贝尔闻言一怔,法文原版的《悲惨世界》从她膝头滑落,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周路的眼神渐渐变得明亮,仿佛有团火在燃烧:"我相信只要坚持下去,不仅是女性,所有被压迫的人——工人、农民、殖民地人民..."他的声音越来越有力,竟一时忘记了伤痛,"终将打破身上的枷锁。"
“资本主义生产力发展与私有制导致女性受压迫,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对劳动力的剥削,将性别自然差异转化为价值差异,使女性沦为受压迫群体。”
“我们应该赋予占人口一半的女性主体地位,反对将女性排斥于社会生产之外,女性应该重返公共劳动领域,摆脱资本剥削,实现经济独立,是女性解放的社会生产前提,这有助于提升女性的社会与家庭地位,实现其价值与尊严 。”
“只有在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制度下,女性解放才能真正实现,反之,女性的彻底解放也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,二者相互依存、共同推动社会迈向公平与进步。”
周路开始引用《资本论》中的观点,手指在空中划出坚定的轨迹。邓为瑜惊讶地发现,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周路,此刻眼中竟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。他谈到剩余价值,谈到阶级矛盾,谈到必将到来的新世界...
伊莎贝尔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,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裙摆的蕾丝花边,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。她湛蓝的眼眸剧烈震颤着,倒映着周路因激动而泛红的面容。
"妇女解放...社会革命..."这些词汇在她耳边嗡嗡作响,与记忆深处父亲惊恐的警告重叠在一起:"那些公社暴徒比普鲁士的克虏伯大炮更可怕!他们要把整个文明社会都砸烂!"
周路的声音还在继续,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伊莎贝尔看见他嘴唇开合,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镶珍珠的手袋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。
"伊莎贝尔小姐?"周路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,带着困惑。
"我..."她猛地站起身,镶金线的裙撑撞翻了椅子,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,连呼吸都困难。
"失礼了...我突然想起..."法语词句支离破碎地从唇间溢出,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切换了母语。门把手在掌心滑了两次才抓住,身后传来周路起身时床架的吱呀声。
当房门在背后重重关上时,伊莎贝尔才发觉后背的束腰已经被冷汗浸透。她踩着摇晃的光斑奔向大门,高跟鞋在台阶上敲出凌乱的声响,就像那年巴黎街头逃难的贵族马蹄声。
邓为瑜望着被重重摔上的房门,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。她转身看向周路,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:"伊莎贝尔小姐这是...怎么了?"
周路缓缓靠回枕头上,他笑着摇摇头:"大概...是被吓到了吧。"
"吓到?"邓为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报纸边缘,"是因为您方才说的那些话吗?"
周路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吊灯,沉默了片刻:"我想...是的。"
邓为瑜低下头,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:"你说的那些...我其实没太听懂。"她犹豫了一下,"那些话,当真如此可怕吗?"
"可怕的从来不是言语,为瑜。"他转回头,指了指太阳穴,"是思想。"
邓为瑜看见周路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灯火,那光芒既温暖又危险,就像他方才谈论的那些理念。
"当一种思想能让贵族小姐惊慌失措..."周路轻声说道,手指轻轻抚过红皮书的烫金标题,"让统治者夜不能寐...那它必定蕴含着改变世界的力量。"
"改变世界?"邓为瑜轻声重复着这个词,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。她抬起清澈如水的眼眸,声音微微发颤:"这...就是周先生在做的事吗?"
周路凝视着少女清澈的眼眸,缓缓点了点头。
少女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,指节泛出青白色。她低着头,声音细若蚊呐:"我...我听老家那边的老人说起过长毛..."
周路突然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。他的掌心温暖干燥,带着握枪留下的薄茧:"我和他们不一样。"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"还有...'长毛'这个词,以后别在李医生面前提起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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