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眼泪不禁坠下,炙热滚烫如灼烧了自己的脸颊。
在悄然拭去那一颗泪珠之后,青鸾终于掉过头,低声道:“不必谢我,要谢,你就谢你自己吧——当日若没有你在大火中亮出水云剑救下我们,那么,也没有如今的一切了。”
云镜这才缓缓起身,沉默半响之后,仍执意道:“云镜将誓死追随大人左右,此志不渝。”
青鸾心中不可避免的想起江无畏,于是一阵短暂的悲伤过后,她平静点头,回道:“那好,我亦希望我们能一直走下去。”
赤芍自来荆州之后,除了随师父外出问诊,便甚少独自出门溜街。全门子弟皆知这位师姐的性情跟寻常女子不同,她不好那些胭脂水粉衣衫裙子翠钿之类的女儿家物件,却独独对研制丹药的各类珍稀药材视为至宝。而这日傍晚,她出秦风楼时便以“买药”作为借口,倒把所有人都忽悠了过去。
但其实她真正的去向,却是一处当铺——除了安歌之外,无人知道那日她在湘东王府替那位王娘子诊病的时候,四下无人之际,那病中虚弱的王娘子,竟悄然塞给她一只沉重的金钏。她的目的很是简单,只是不希望赤芍师姐妹说出她得病的真相,而她的心愿也不容人拒绝,便是赤芍这等平时不善言辞的人,也因她眼中流露的祈求而生出了心软。
她到底收下了那只金钏,一是当时情形不能推搡阻拒,二是,她现下的确需要用钱——她应承了替他办好冷定坤的事情,可是打点上下,一应细节都需要用钱。而陈霸先并未有考虑到这一点,自然,也是她从未提及过的缘故。
后来从王府出来,在马车上,她曾与安歌说起这王娘子。安歌对她倒并不同情,只道:“师姐莫要对这种人大发善心,你以为她真是走投无路,才会不惜自残也要留在王府?依我看她不但聪明,而且心机手段高超,非常人可比。咱们看那徐王妃出身尊荣,又美貌非凡,还有那样得力精干的章女史在旁为她打点一切。可或许这一切也只是镜花水月罢了。人家王娘子要的,可不是一席容身之所,她图谋的,应比我们所想的要多的多。”
赤芍闻言自是不解,不过心下一动,便问安歌:“你说的,镜花水月——这是什么意思?”
安歌何尝不清楚她心内所想,索性摊开道:“师姐你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,你心仪陈将军,却在见到那姓章的女史之后便心生了放弃之心。然你并不是甘愿放手,而是迫于情势——你见她既美又有徐王妃作为靠山,但你怎么不推想一下,她是否也心仪陈将军?还是陈将军对她只是一番单相思之意?况且,以徐王妃的势力,她既为她左膀右臂,便是真要物色郎君,那也是大有择选的余地。京城便不必说了,但说咱们这荆州城里,就有多少官宦子弟且踮起脚跟等着攀附徐王妃与湘东王府呢,她并非陈将军不可。依我看,或者,你可以从这王娘子处下手。反正她有她的谋算,你们若你达成一致,便是内外相互助力……”
安歌这一提议,其实初始便打动了她的心。但她仍摇头,煎熬于自己的良心和自尊之间。只是稍后便被安歌无情的点破,并道:“我知道师姐你心中肯定在以为,如此下作手段,哪里是君子所为。但你可想好了,你长到现在,他是你唯一见之心动的男子。若此时放手,那么日后,你只要自己不生后悔便是了。”
后悔?——自己会否后悔呢?
赤芍不知道,她只知道,自己随后便阖眸点了点头,喃喃道:“是,我不甘愿放手——”
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人生死相许。她的心动,是在初见他的第一眼。说不清缘由,亦辨不清来路。
从当铺出来之后,她怀揣着那一袋沉重的银子,一路上悄悄向外张望,见街市上依旧是熙熙攘攘,点点明灯随风摆动,摇得人心里一片暖意。晚归的仕子,商贩,妇孺,人人面上俱是一脉平和,已是过了亥时,他们的步履却并不急促,想来也不过是因为家居佐近,无论几时归去,都有应门之人。
而她倚着一处檐子的内壁,伸手抚了抚额头,忽然间只是觉得毫无意趣。这普天之下,何以只有她一人,可以回秦风楼,可以回师门,却独独不能归家?
这一种寂寞与孤独,是赤芍生平从未有过的。而其实她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,那便是她的孤女出身的身世,让她一直封闭着心房在世间活着。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,她怦然心动了,所以才发觉原来一个人的孤寂,是如此的难忍。
那么,便是镜花水月一场,也要努力去试试吧?她这半生所缺失的,她心中所向往的,这一切,她都想要拥有。
暮春又往后延了数日,离寒食节不过四五日的时间,亦是萧绎事务最为繁忙之时。陈霸先这日在王府内延磨到午后,方回禀了王爷,说明两镇之事的进展,此刻齐备,要立时便准备动手,否则错过战机便要前功尽弃。而萧绎却因州府诸事,以及王贞秀大婚将至,加之如今晋安王身在京城不知道事发之后作何反应,连日来心内颇为惴惴不安。此刻见了当日独入的陈霸先,明明无事,到底与了他一二笑脸,又扯了三两句闲话,才惆怅万分的放他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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