漕船刚抵临江。
赵捕头顾不上擦汗,拖着疲惫身躯直奔县衙书房。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黑风山折损兄弟的事,必须尽快禀报县令。
章师爷瞥见县令摩挲的羊脂玉镇纸,心头猛地一颤。
那是周家老太爷六十大寿时,漕帮方堂主进献的寿礼。
在摇曳的烛火下,温润的玉光流转,仿佛凝固了一段隐秘的时光。
周文彬垂眸盯着镇纸,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抚过仙鹤纹理。
三十岁上下的他,面色苍白得近乎病态,可剑眉下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如同淬了毒的匕首,透着令人发寒的精明。
他身着金线绣鹤的官服,华贵的衣饰下,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却愈发浓烈。
“大人,此次安平县之行损失惨重。” 赵捕头沙哑的声音打破死寂。
他喉结艰难滚动,每说一个字都似在撕扯伤口,“李逸风捕快,还有五个木牌捕快…… 都折在了黑风山。”
兄弟们倒下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现,他眼眶泛红,声音哽咽,“恳请大人抚恤伤亡家属,为幸存捕快记功,赏赐丹药和奖金。至于漕帮和镖师那边……”
他的声音渐渐低落,满是无奈。
周文彬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阴霾,重重将镇纸拍在案上:“黑风山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,我已派人上报府城和州城。”
他转头看向章师爷,眼神威严,“牺牲捕快的抚恤加倍,购置双倍培元益气丹,重伤赏银三十两,轻伤十两。
漕帮和镖行的事,让他们自己解决。师爷,安排捕快休假三天,伤者安心养伤,痊愈后返岗。
通知武事差遣房,尽快发放抚恤金和丹药。”
章师爷不敢耽搁,笔尖在账本上飞速滑动。
沙沙的书写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,仿佛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。
三月十九辰时五刻,沈默来到武事差遣房领赏。
接过装有培元益气丹的瓷瓶和十两赏银时,他粗糙的手掌微微颤抖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
对出身平凡的他来说,这无疑是改变命运的一笔财富。
然而,踏出房门的瞬间,他撞进李逸风未亡人空洞的眼神里。
她身形单薄如纸,死死攥着绣有 “保境安民” 的旧汗巾 —— 那是李捕快上月比武的彩头。
沈默的笑容瞬间凝固,仿佛被冷水浇透。
月前,他也是在此处,怀着同样的心情领取父亲沈青阳的抚恤金。
如今悲剧重演,生命的脆弱与无常,如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暮色渐浓,西天的残阳如滴血的心脏。
将临江城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,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。
三月廿一巳时一刻,府城铜牌捕快孙震抵达临江。
四旬的他,魁梧如铁塔,眼角细纹似岁月刀痕,目光锐利如鹰。
作为内壮境中期高手,他腰间铜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,府城捕快的标识透着威严。
他大步走到县衙门口,向值守衙役递上文书,眼神中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。
衙役被他的气势震慑,行礼都有些慌乱,小跑着进县衙通报。
片刻后,章师爷匆匆赶来,额头上满是汗珠,恭敬地将孙震引入县衙二进偏厅。
偏厅内字画雅致,却掩不住空气中的紧张。
孙震端坐太师椅,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扶手,哒哒声似催命鼓点。
一盏茶时间后,周文彬在章师爷陪同下走进偏厅。
孙震起身行礼,铜牌磕在刀鞘吞口,发出清脆声响。
“周大人,州城重视精铁劫案,命府城协助临江剿匪。同知统领的精锐队伍很快就到,州城也会派高手支援,还请大人提前接应。”
他的声音沉稳有力。
周文彬眉头紧锁,在厅内踱步,突然停下,眼神狠厉:“临江城剿匪维稳并重,容不得半点差池。
章师爷,带孙捕快去找正在西院面试新捕快的赵捕头。”
他看向孙震,“赵捕头虽为铁牌捕快,却担总捕头之责,有劳孙捕头帮忙把关。”
章师爷领命,带着孙震沿抄手游廊西行。
路过刻着 “清正廉明” 的照壁时,孙震瞥了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还没到西院侧门,就听见赵捕头的怒吼:“连制式腰刀都握不稳,还想当木牌捕快?”
惊起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。
只见赵捕头满脸通红,像发怒的狮子,正对着一个面色煞白的年轻人拍案而起。
案头茶盏被震得跳起,滚烫的茶水全泼在孙海峰靴子上。
孙海峰龇牙咧嘴地甩脚,嘟囔着:“老赵这脾气,早晚把人吓跑。”
《捕快招募名册》也被震落在地,纸张散落。
孙海峰凑到赵捕头身旁劝道:“赵头,这些应募的大多是没经验的后生,您别气坏了身子。”
赵捕头瞪他一眼:“保境安民是我们的重任,招些滥竽充数的,怎么对付黑风山的匪患?拿兄弟们的命开玩笑吗?”
这时,章师爷带着孙震走来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