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囊里的白芷忽然发了一声像猫炸毛般的细响——其实是鼻腔里“识味”的神经给了一个危险的颤。吕飞指腹一麻,指根发酥,心头一沉:毒。毒从皮入,走的是“少泽、商阳”的细线。他不慌,右手把旗往上一缠,左手袖中银针弹出两枚,分别入“合谷”“曲池”,再斜刺“商阳”浮浅一分,针一进,汗“哗”的一下自背脊冒出,像从皮下抽出一条细蛇。
“胡车儿!”张辽喝:“你摸旗!”
胡车儿哈哈,双刀齐分,“摸旗又如何?”话音未落,高顺半月阵合上,刀门两侧“哗”的一合,像一片铁叶翻卷,把胡车儿逼出铁道口。他借势后翻,随手一抛,两串小骨簪破风而来,骨簪上有刻纹,纹里抹了粉。陈宫眉一跳:“‘蝮砂’,入眼则瞎!”
吕飞侧头,旗面斜上,旗布在半空描出一刀弧,骨簪打在旗布里层,生生被布吃住半寸,再滑落。他眼角余光看到铁牌轻轻一颤,没响——风响,他心不响。
“杀!”高顺下令,陷阵营半月由敛而展,前锋如锥,直抵胡车儿小队的腹心。张辽刀门斜插,刀背处处逼人,杀在不见血的缝里,却把人一步步逼向死地。胡车儿咬牙,连退三步,吐一口血沫,扔下两名手下做掩,猛地撞入巷深。巷中早有一辆镔铁车横在暗处,胡车儿一翻身上车,铁齿咬地,“咔咔”两声,车道从两侧门洞夹合,瞬息遮住了他的背影。
“追!”有人要抢,张辽一抬手:“不追。巷里有‘牙’。”
他话未落,巷口冒出一缕薄青。高顺抬袖遮鼻,冷道:“青磷烟。闭气退。”众人齐齐后撤两丈,且战且退。青磷烟贴地流,像一层浅水。被砍断的草鞋绳还在地上,绳头上那点粉遇烟化出更淡的气,甜里带辛。
吕飞胸口一窒,毒气像找到了身上一个洞,直往里钻。他心里那根虚线忽一黯,脚下险些空了一寸。铁牌“叮”的轻响在此刻像针扎耳。他猛地咬牙,舌尖顶上腭,鼻吸口吐,一寸一寸把气托到丹田里,再缓缓散开。他抓住旗杆,手背的青筋一条条浮起,像地底的根自土翻出。他知道自己正在被什么“淬”,像把尚未透火的钢丢进冷水里,要么裂,要么硬。
“少年!”张辽目光落在他指背上,“可撑?”
“撑得住!”吕飞喉咙发哑,眼神却更亮,“将军借末将一刻!”
他将旗向后一让,右手探向腰间短戟。短戟不长,刃薄,柄粗,恰好可一掌合。他握住,“锵”的出鞘声极短,像人悄悄吸了一口气。高顺在旁看他一眼,目光极淡地点了一点:杆之外,你有刃。
“随我!”吕飞一声断喝,声音把喉咙里的甜气震出一丝苦。他不直冲巷口,而是抄侧,沿铁道与石阶的夹缝贴墙而入。那里风小,烟薄。他短戟把旗杆卷在臂内,旗成披,披住半身。前方一名持钩手窜出,钩向旗结——那是铁牌所在。吕飞手腕一翻,短戟斜上,刃背碰在钩背,借力而下,钩手腕骨一响,人倒,钩落。他不管,旗依旧直。
巷深处传来一声闷哼,像有人被自己的牙齿咬了一口。胡车儿的残兵在青磷烟的掩着下投出三把短镖,镖尾绑着细线,细线拉回时,竟勾走了铁道边一桶盐。陈宫远远看见,明白了:“他们要毒盐!”
“截!”吕布的令旗在中军一摆,陷阵营两翼同时合围。张辽率刀门开侧门,像从墙上打开一扇不曾有的门,人便从那里流进去,流到胡车儿的脚下。胡车儿知道势不可为,抬手一捧粉抹脸,自毁其容,扛起一人借暗道遁。高顺没有追,刀柄落地,“笃”,像打在一块藏在地里的石上:“止。士与粮要紧。”
一阵,既止。铁道口收束,青烟被风吹散,阳光慢慢从北门箭孔落到地上,把地上的灰照成一层浮光。崔理跪在车前,双手高举:“主公,三车盐俱全!”
吕布颔首,“依律行检。”他转头看吕飞。少年捂着指根,指肚上还有未干的黑,黑得极薄。他把银针一枚拔出,血随之出,黑也随之出,像从皮下抽出一缕发。
“中毒未深。”陈宫把脉,指尖在少年腕上留了一息,“‘骨砂’与‘青磷’只入皮肉,未伤脏腑。今夜会发热,热过去,身会更‘透气’。”
“透气?”吕飞不解。
“人有三气:口鼻之气、丹田之气、骨髓之气。第一遭毒,你若慌,气会乱;你若稳,气会归。归了,体里有一处门被敲开,往后刀过去,毒过来,你吸吐之间,就有了‘尺’。”陈宫笑,“这叫‘暗淬’。”
吕布站在一旁,听罢眼神轻轻一动。他忽道:“今日奖你——不为你提戟杀人,为你持旗不倒。”他亲手把镇旗递回吕飞,手背在旗杆上轻轻一按,“记住,杆在你手,远比刃在你手难。”
“末将谨记!”吕飞应声,心里那只鼓再次“叮”地响了一下,响在左胸半寸处。
——
午后,张绣府前。贾诩立在门内的影子里,一直在等。张绣从内走出,披甲不佩剑,手里拿着军印,身后两名将校捧着兵册,脸色如土。胡车儿不见,府中空了一块声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