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老爹将烟锅锅在鞋底上轻轻磕了磕,发出沉闷的“笃笃”声,仿佛给这场会议敲下了定音锤。他抬起眼,目光平静地扫过坐在椅子上那两位依旧大眼瞪小眼、谁也不肯先挪窝的“贵客”,嘶哑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了过去:
“老将军,齐掌柜,法子,家里商量了个大概。”
陈老将军和齐胖子立刻如同被揪紧了线的木偶,齐刷刷地转过头,目光灼灼地盯住杨老爹,屏息凝神。
杨老爹语速不快,却字字清晰:
“方子,是家里女人们辛苦琢磨出来的,是安身立命的根本,不卖。”
这话一出,齐胖子脸上瞬间掠过明显的失望,陈老将军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但杨老爹话锋随即一转:
“不过,老将军为将士们谋福祉的心意,我们敬佩。齐掌柜看好这生意,也是它的造化。所以,我们想着,面饼,我们可以做出来卖。”
齐胖子的小眼睛立刻又亮了:“卖面饼?杨老哥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军中若需要,我们可以提供做好的面饼。量大,价钱自然好商量。”
杨老爹看向陈老将军,“至于调味的东西,一时半会儿弄不出耐存放又好吃的卤子,但可以试着做些简单实惠的酱料或者调味粉,用水一冲就能有点滋味,顶饱要紧。具体的,得容我们些时日试试。”
陈老将军花白的眉毛动了动,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哼,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满意,但终究没再说什么。不卖方子,只卖成品,虽不如直接拿到方子让军需营自己制作来得方便省钱,但好歹也算是一条路子。他深知军中办事流程繁琐,杨家的顾虑并非全无道理。
齐胖子则已是喜上眉梢!只要能量大从优地拿到货,他就有信心在府城打开市场!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要找哪些酒楼合作了。
“至于齐掌柜这边,”
杨老爹目光转向他,“面饼也可以卖给你。你想卖到府城甚至更远,我们供货。价钱嘛……”
杨老爹顿了顿,“自然要比供给军中的,稍高一些。”
“应该的!应该的!”
齐胖子连连点头,满脸堆笑,
“军爷们保家卫国,自然该优惠些!我这边没问题!不知这价钱……具体是多少?杨老哥您给个数!”
杨老爹面色平静,吧嗒了一口旱烟,缓缓吐出青灰色的烟雾,才嘶哑着开口:
“具体的价钱,眼下还没个准数。面饼做起来费功夫,用料也精贵,得细细核算了成本才敢定价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两人:
“二位若是信得过,不妨先回去等信儿。等我们核算清楚了,自然派人给二位送信。”
“回去等?”
陈老将军和齐胖子几乎是异口同声,脑袋摇得像拨浪鼓。
陈老将军把眼一瞪:“回去?万一老夫前脚走,后脚这奸商就把价钱抬上天,或者你小子变卦了怎么办?老夫就在这儿等!价钱不定下来,老夫心不安!”
齐胖子也赶紧附和,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:
“就是就是!老将军说得在理!这等大事,哪能来回传话?万一传岔了岂不麻烦?小弟我也在这儿等着!杨老哥你们慢慢算,我们不急,不急!”
他心里打的算盘是:必须亲眼盯着,绝不能让老将军私下里压价,把他给坑了!而且留在杨家,说不定还能套套近乎,拉拉交情,到时候好多讨点优惠。
两人互相瞪了一眼,又同时扭开头,一副“你休想甩开我”的架势。
杨老爹看着这两位“请神容易送神难”的贵客,也是无奈,只得退了一步:
“既如此,二位若不嫌弃,可先去老宅暂住。那边屋子宽敞又清净,石磊他们也在,有什么事也好照应。”
这回两人倒是没再坚持挤在杨家小院。毕竟老宅也是杨家的地盘,离得近,不怕人跑了。于是便各自让随从去取行李,被周贵引着,往村西头的老宅去了。一路上,两人还互相别着苗头,走得飞快,仿佛谁先到就能占到多大便宜似的。
总算送走了两尊“门神”,杨家小院暂时恢复了清静。但一家人的心却都没放下,晚饭桌上,气氛都有些沉闷。
刘秀芝扒拉着碗里的饭,忍不住小声嘟囔:
“这叫什么事儿啊……买卖还没做起来,倒先招来两尊大佛在家里住下了……还得管饭……”
颜氏瞪了她一眼,但也没多说,显然心里也憋着股劲儿。
吃过晚饭,收拾停当,一家人难得地全都聚在了正房屋里。油灯昏黄的光晕下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严肃和思索。接下来要商议的,可是关乎自家生意和那两位“贵客”能否打发走的关键——定价!
元娘拿出她这些天记录的小本本(舒玉造的纸裁的)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材料的用量和大概的市价。她秀气的眉头微蹙,轻声细气地算着:
“按现在的做法,一个面饼,大概要用上等白面一两半,鸡蛋小半个,油……炸一次油会有损耗,平均下来……再加上柴火、盐糖调料……粗粗算下来,一个面饼的成本,大概在七文到八文钱之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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